刹那之間,景文帝心中豁然有所明悟。
再一想到他那一夜拚命追趕,結果等到了地方之後發現人不見時那滿目的頹唐,仿佛丟失了至寶的孩子,更甚至…他當時還哭了。
僅僅隻是一個夢罷了,若是真的,又該如何?
景文帝一個沒忍住,一口氣將麵前的素描畫像撕了個粉碎。將畫像撕了還覺得不夠,景文帝又把眼前能砸的東西全給砸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整個勤政殿裡頭一片的狼藉。
“混賬東西!簡直混賬!”
王自全自打伺候景文帝開始,就從來沒有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就算是當年麵對北庭,還是太子的聖上也是能忍則忍,鮮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更何況,聖上如今身子骨本來就不大好,本身就動不得怒,王自全當即跪倒下來:“聖上,龍體為重,還請您保重身體啊!”記
在王自全看來,不過是區區兩個庶民罷了,以聖上從前的性子,隨便找個由頭殺了也就殺了,誰又能夠說什麼呢?
見景文帝胸膛劇烈起伏,兩隻手也在發抖,王自全想也不想:“兩個賤民竟敢惹得聖上不痛快,奴才這就去帶人結果了他們!”
對比九皇子的態度,自然是聖上的心情更為重要。
然而讓王自全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打算帶上人拿牌子出宮的時候,卻聽到身後的景文帝在最後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掙紮著開了口。
“…不必。”
剛剛經曆了一場暴怒,景文帝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好半晌,他道:“區區兩個賤民罷了,不必理會。”
聖上他…竟然選擇放過他們!
王自全滿目震驚的回過頭來,卻看到景文帝不知何時,早已經轉過了身。
九皇子失寵了。
這樣一則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飛遍了整個後宮。
然而這一回卻是壓根無人在意,更沒誰在背後幸災樂禍,畢竟這樣的事兒她們這些年見的實在是太多了,起先大家夥還會跟著激動一下,現在心裡頭卻是一點波瀾都沒有了。
反正最後還是要和好的,父子兩個之間哪兒有什麼隔夜仇,若是她們真的信了,反倒成了跳梁小醜。
總之,沒有人將這當成是一回事兒,就連六皇子也隻是匆匆提醒了一句,叫他懂點事,彆總惹父皇生氣,葉朔見狀,麵上答應,心中卻是苦笑不已。
他也想來著,但無奈這回的事兒不比尋常,便宜爹若是真猜到了什麼,怕是輕易都不會原諒他了。
畢竟便宜爹本身就不是什麼大度的性子,更何況事關他做皇帝為人父的尊嚴,他這回又豈能夠再輕輕放過?
誰樂意自己的孩子有兩個爹啊!
因為便宜爹眼下到底是在氣頭上,葉朔進宮的頻率便比平時的時候高了許多,原本他還尋思找個機會跟便宜爹和好來著,結果誰成想,便宜爹一看到他,立馬就變了臉,自打那回之後,葉朔便開始躲著他走了。
如今這個節骨眼上,葉朔也不敢再上前去惹便宜爹的眼。
反倒是尖尖,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你跟父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事兒一言難儘,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葉朔撓了撓頭,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見眼前的青年一臉的苦惱之色,尖尖沒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等到了晚上的時候,父皇過來,我去想辦法幫你說道說道。”
總不能叫他們兩個就這麼一直彆扭下去吧?
“彆!”葉朔大驚失色。
“這事兒你可彆插手。”不然的話局麵恐怕要變得越發的混亂。
尖尖聞言,卻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葉朔怕她刨根問底,於是提起旁邊的一筐子水果,忙不迭道:“聽說趙娘娘又病了,我去瞧瞧她。”
說完,葉朔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使得被留在原地的尖尖氣的直跺腳。
當葉朔推開書蘭齋的大門時,就看到身子骨本來就不大好的趙充容越發的瘦記削了,整個人更是老的厲害。
自打上次風寒的事情之後,趙充容後來雖然好了,但身體到底還是一天不如一天,現如今時不時的,便要病上一場。
又想到太醫之前的診斷,葉朔心裡頭不由得一酸。
趙充容雖說是病了,但還沒有病糊塗,她同樣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就連趙充容也沒想過自己在失去了女兒之後,還能夠再活上這麼久,這將近二十年過去,她也算是沒什麼遺憾了。
趙充容自己都快要六十歲了,她的父親跟母親也早已仙逝,底下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之類的,也早就沒的沒,散的散,不在上京了。
又想起最近的傳聞,趙充容如今算是孑然一身,又是將死之人,實在是沒什麼好怕的了。
她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剩下葉朔跟尖尖這對兄妹而已。
聖上素來翻臉無情,趙充容更是記得他當年冷酷的模樣,思慮許久,她到底還是將心中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因為她害怕自己再不說,那件事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在皇宮裡頭這麼年,趙充容就隻學會了一件事,莫要對皇帝動什麼真感情,不然的話,恐要傷人傷己。
與此同時,景文帝那邊也得到了消息。
景文帝怎麼也沒有想到,趙充容竟然如此大膽,他更沒有想到,趙充容竟然會是當年那件事的知情者。
聽完暗衛所言,景文帝竟有一瞬間的慌亂,連杯子裡的水灑到身上都顧不得去擦。他謔的一下從龍椅上站起來,第一反應就是——
殺!
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