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剛剛設想過許許多多的畫麵,卻獨獨沒有想過會這樣。
要知道,父親留下的這批死士,或許比不得皇祖父手上的那批暗衛,與泰成帝手裡的那批持平,比小皇帝手中的那些強了不知道多少,都是以一敵十的好苗子,遠非尋常可比。
但如今,世人眼中的紈絝子,自己的九皇叔,卻如同砍瓜切菜一樣,每一次橫刀揮舞,便是一串的鮮血帶出。
葉尋頭一次發現,當九皇叔不笑的時候,竟是這樣的可怕。
若說當年遭遇那場刺殺的時候,葉朔尚且稚嫩,那麼如今在姚芷還有幾位師父悉心的教導之下,他那一身深厚的內力才算是徹底如指臂使、融會貫通了。
莫說是葉尋了,就連為首的死士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從前的時候,為首的死士訓練之餘也曾聽說過不少九皇子的事跡,一聽就是這麼多年,聽的多了,他也就隻以為這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皇子,今日一見,方知所言不實。
為首的死士青筋直冒,看準機會,對著他的後背出劍,豈料青年的後背仿佛長了眼睛一樣,為首的死士先是眼前一花,繼而便是一陣巨力襲來。
“當啷”一聲,橫刀狠狠撞擊在劍背之上,幾乎是瞬間,死士手中的長劍便應聲而斷。
為首的死士不顧發麻的右手與震裂的虎口,本能的想要退去,但這個時候,已然來不及了。
意識的最後一瞬,死士眼中,就隻剩下橫刀淒厲的寒芒,與青年寒冰一樣的眉眼。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此間共有死士一十八人,至此,全部殲滅!
葉尋的步伐,在葉朔望來的時候,硬生生的止住了。
顯然他也知道,以剛剛九皇叔展現出來的武力,自己無論如何是逃不掉了。
此時此刻,葉尋的喉嚨不斷收緊,一絲冷汗,自他額間滑落。
“你…沒醉?”
“沒有。”有的時候,葉朔真希望自己醉了。
葉尋的視線,從他臉上,落到了他手中不斷滴血的刀尖之上。
在這一刻葉尋覺得,眼前這個比自己親兄弟還要親近的叔叔,突然就變得陌生了起來。
“我從前都不知道,九皇叔你竟是這樣的厲害。”
又或許,他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這個人給騙了。
葉朔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橫刀:“我也不曾想過,第一個讓我使出全部武功的人,會是你。”
葉朔想過很多很多人,包括他這輩子的親爹在內,但獨獨沒有他。
事到如今,葉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之所以孤身一人前來,不是因為他心中沒有懷疑,而是他有這個本事,他有這個自信,即使是那麼多訓練有素的死士,加起來亦不是他一合之敵。
所以……
“你今天是專門來試探我的?”
葉尋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暴露了,距離小皇帝染病身死直到今日也不過短短三天的功夫,他怎麼就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了。
但其實,葉朔根本就抓不到什麼證據。
“不得不承認,你比你父親要厲害的多,藏的也夠深,就算是魏溫和何太後加起來也查不到什麼,更彆說是我了。”
“我之前甚至,連魏溫都懷疑過了。”
葉朔相信老鎮國公,是因為老鎮國公是他娘的父親,是他的親外公,葉朔相信自己的幾個舅舅還有表兄,是因為舅舅還有表兄的的確確本性純良,至於魏溫,葉朔雖與他相識這麼多年,但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才走到了一
起,隻不過是為了守護各自珍視之人罷了。
是魏溫的可能性雖說不大,但也還是有一些,等葉朔試探過後,這才終於確定。
排除內鬼,必是外賊,且此人根基極深。
宗室那邊像是肅王一流,過了這麼多任皇帝,在宮中哪兒還有什麼勢力可言?五皇子與七皇子互為牽製,大皇子時刻緊盯著八皇子,至於十皇子他們,也都在葉朔的監視之下,唯一有這樣本事且讓自己不設防的,又還能剩下誰?
“你的確聰明,但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所以才更容易被人猜到。”
然而葉尋卻覺得,這句聰明,分明應該送給他自己才對。
“所以你也沒有證據,便隻能以身做餌,誘我上鉤。”
“是,我要看看究竟是不是你,若是你,如今又走到了哪一步,所圖究竟為何。”
葉尋有所動作,證明他知道遺詔的事。
葉尋連他都要殺,證明他已經走了很遠很遠,如今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葉尋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如此喪心病狂,證明他的目的不僅僅隻是為自己的父親報仇,更證明了,他所圖甚大。
“你想要做皇帝。”
葉朔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十王十一王十二王隻是你拿來掩人耳目的手段,我猜,六哥之所以查不到他們頭上,不是因為十王十一王十二王有多麼的厲害,也不是六哥疏忽,而是有你在他們背後,替他們收尾,我說的可對?”
十王十一王十二王到現在恐怕都不知,他們的勢力之所以發展的這麼順利,是因為背後有一隻手一直托著他們。
而葉尋卻是藏在他們三人之下,就這樣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伴隨著葉朔越說越多,葉尋也越來越無力。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啊九皇叔……”
“隻是侄兒有一事不明,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如此?”葉尋指的,自然是他的荒唐跟糊塗。
他們這麼多人都不傻,是真沒有心思,還是假沒有心思,若真的是裝的,任他再聰明,又豈能一個有所察覺的都沒有?
葉朔沉默了一瞬,反問道:“你覺得呢?”
葉尋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老天爺,當真是喜歡耍弄人。”
可不是這樣麼?想要的都沒有得到,拚命得到的又失去,不想要的最後卻偏偏掙脫不得。
他那麼躲著、避著,這皇位最後反而落到了他頭上。
葉尋漸漸變得有些癲狂,葉朔卻是不怎麼擔心。
因為瘟疫一事,上京如今進出把控的極為嚴格,就算是葉尋,也沒有辦法把那麼多的人悄無聲息的弄到城裡頭來。
至多不過是些零散的死士罷了,如今都已經斃命與葉朔的刀下,如此情況,葉朔自然不介意與他多說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