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將軍不必多禮。”
“來人,賜坐。”
望見徐老將軍臉上深深的溝壑,以及比之同齡之人更加蒼老的麵容,葉朔心頭一軟,下意識便要叫起。
然而底下的徐老將軍卻是萬萬不敢應答,事實上剛剛在席間,聖上下旨的那一刻,徐老將軍就有一種命懸一線之感。
有些事情一旦一開始沒能說出口,到往後隻會一拖再拖,一錯再錯,最後徹底無法挽回。
想到這裡,徐老將軍不禁冷汗津津,他如今隻盼著聖上能夠看在他一家鞠躬儘瘁的份上能夠對他和他的家人網開一麵,否則的話,欺君之事一旦落實便是誅九族的大罪。
如今徐家人丁凋零,再禁不住折騰了,日落西山儼然已成定局,經過兩年時間的征戰,聖上已然是將眾將收入掌中,徐老將軍有心從中周全,卻無力氣。
隻盼著聖上大發慈悲,但這樣好的機會,莫說是聖上了,隻怕是尋常人都不會放過吧……
思及此,徐老將軍越發低順,認命般的開口:“老臣不敢,老臣此次前來,是有一件事要向聖上請罪。”
“哦?既是要事,愛卿直言即可。”
因著徐老將軍是低著頭的緣故,所以並未注意到葉朔臉上鼓勵的意味。
徐老將軍頓了頓,隨即一咬牙,一狠心,將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一股腦說了出來。
“啟稟聖上,老臣的孫子徐夔他……其實是個女子。”
事情本身並不複雜,不過是徐夔的父親戰死,死前並未順利留下男丁,為保家業,當時懷有身孕的徐夔的母親被逼無奈,隻能出此下策,而這一騙,便是將近二十個春秋。
徐夔的母親以及一乾仆從自認為瞞的極好,卻不曾想徐老將軍征戰沙場多年,眼光何其毒辣,軍中奸細在他眼前甚至都無處遁形,更遑論自己親兒子的血脈。
“那時我見我那兒媳緊張忐忑,麵對我時險些將繈褓都險些抓爛,想她一介新婦初嫁到我徐家,不足三月便死了丈夫,若無一子傍身,往後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我當時心一軟,便沒再追究,隻作不知。”
誰成想自己的孫子,不孫女非但頂替了男子的身份,長大之後更是一意孤行,隻身投入行伍之中,代父兄而戰。
女子入軍營本就有違軍法,更是重罪,好在徐夔懂得偽裝,每每收尾都做的極好,這麼長時間都未曾被人發現女子的身份,徐老將軍一時間既是欣慰,又是糾結,這些年來無論徐夔如何表現,招來的都隻有謾罵和打壓便是為此。
徐老將軍心知女子是做不了將軍的,隻盼著自己的孫女能夠知難而退,早日嫁人生子,安安心心度過一生便罷了,可偏偏徐夔天生就是個犟種,又或許是自小便被當成是男子教養,見祖父如此看不上自己,隻當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好,非但沒有退縮,到後頭更是憑借著一身的好武藝,力壓一乾男子,從最底層的小兵一路打拚上來。
這下子,就算是徐老將軍也覺得頭疼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徐老將軍恨隻恨她不是個男子,若徐夔是男子,便能順理成章接手徐家,何至於到現在,落得個騎虎難下的局麵。
“老臣罪犯欺君,還望聖上寬恕。”
話音落下,徐老將軍深匐下去。
葉朔見狀,不由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