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來找誰啊?還是說你是這兒的住戶,是不是丟東西了?”
丟東西了麼?
當時少女的耳朵裡像是灌入了洪流,被激烈地衝刷著,什麼也聽不進去,隻是不輕不重地點點頭。
那阿姨搖著蒲扇,繼續說:“這兒本來就是個老街區,治安很差,最近好多人都反應丟東西,阿姨也不知道你丟的東西貴不貴重……”
從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是親手弄丟了愛她到骨子裡的少年。
也不知道那時候季雲淮的母親有沒有在醫院撐到看著他考上大學,又或許,是因為母親撒手人寰,他最終隻能選擇在高考後搬家,離開這一個傷心之地呢?
她心知肚明的是,少年始終挺直了單薄的脊背,走完這一條艱難的路。
誰都知道長大很難。
曾經振翅高飛想要逃離的地方,成為再也回不去的樂園。
長大意味著離彆,意味著打碎了牙還得往肚子裡咽,意味著明白破鏡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重圓。
分手後,薄幸月依然小心翼翼收好了那條季雲淮送給自己的施華洛世奇項鏈。
但一次也沒有打開看過。
成為一個隱秘的胎記,在暗無天日的時光裡,兩人的人生形同陌路,趨於平行線地度過了六年。
方一朗見她在發呆,喊道:“薄醫生——”
“薄醫生,你剛怎麼了?身體沒事兒吧?”
薄幸月連個笑容都扯不出來,隻轉過身去,屏息凝神說,“我沒事。”
回到招待所,她頭疼地想要去組織回憶,卻發現怎麼也理不清道不明。
掙紮著,北疆早早天亮了,天色呈現出陰冷黯淡的蟹殼青。
她穿好白大褂,裡麵搭了條長至腳踝的黑裙。
一直到中午,薄幸月處理了兩名傷員,拿好醫務室的鑰匙往外走。
午後的陽光熾盛,照耀在身上,她的發絲也像是鍍了層流光的金色。
從食堂出來,三三兩兩的官兵在往服務社的方向走。
盛啟洲喘著氣息喊住她:“薄醫生,你也來買東西啊?”
薄幸月漫不經心道:“我來買瓶水。”
有盛啟洲的地方必定有季雲淮,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定律。
盛啟洲大著嗓子嚷了聲:“季隊,薄醫生要買水——”
彼時,薄幸月正看著貨架上最後一串冰糖葫蘆。
她倒是沒想到,服務社還有買這種東西的。
恰好,季雲淮從她身前經過,掏出錢包,直愣愣說:“買一串冰糖葫蘆。”
居然把她最後一串的冰糖葫蘆買走了。
錢包翻開,倏然,有張照片飄了出來。
白底朝上。
但有一點可想而知,是這張照片一定非常重要。
要不然不可能在季雲淮的錢包裡放這麼久。
本來她準備幫忙撿起來的,可季雲淮好像快她一步。
其實,那是一輪北疆的月亮。
幾年前,照下來後,他把相片洗好夾在錢包的夾層裡就一直沒舍得扔。
盛啟洲從兩人身邊經過,語氣酸不溜秋的:“季隊,你不是最討厭吃甜食嗎,今兒還吃起冰糖葫蘆來了?”
他倒要看看季雲淮能傲嬌成什麼樣兒。
季雲淮垂眼睨她,將手裡那串冰糖葫蘆遞過去:“給。”
說實話,他也是看到了她盯著那串冰糖葫蘆的眼神,所以也沒多想,單純想買,就給買下來了。
薄幸月接過來,道完謝後,撕開包裝的薄膜,嘗了一口。
見她眉間蹙著,季雲淮目光驟深,問:“怎麼了,很酸?”
柔和的陽光也分外眷戀她,薄幸月望向他眼底時,眼底分外澄澈。
她咧著笑意,回答說:“沒有,很甜。”
盛啟洲清清嗓子,咳嗽兩聲,拿胳膊肘去捅著旁邊的人:“季隊,厲處在那邊兒,看樣子你得過去一趟。”
不遠處,厲向澤穿了身筆挺的軍裝,兩鬢雖斑白,但老爺子看著精氣神絲毫不減。
季雲淮二話沒說,小跑著過去,衝人打了個軍禮:“厲處,您怎麼過來了?”
厲向澤睨他一眼,雙手背在身後:“怎麼,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們下午的訓練啊?”
“行。”他喉頭滾動,恭恭敬敬的。
知道老爺子難對付,什麼事兒順著來準沒錯。
厲向澤拍拍他的肩膀,嘖了兩聲:“得了,彆在我麵前繃著。”
他往旁邊挪了幾分,目光落在不遠處盛啟洲站立的位置,搖手一指,也不帶跟他客氣的。
“盛啟洲旁邊的姑娘,是不是就是薄醫生?”厲向澤的眼眸裡充斥著滿滿的深意,如同鑿開的冰峰,隨後冷哼一聲,“就是你小子非要跟我求情,還非人家不可的前女友?”
厲向澤將後麵三字咬得特重,那意思仿佛在說,你小子都能為前女友赴湯蹈火到這個程度了,真是稀奇……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這些毛頭小子,到底還是年輕。”厲向澤冷不丁地放著冷箭,“為個前女友鬨到我麵前,你之後的現女友知道後不得吃醋啊?”
“還是說你打算直接把前女友變成現女友?”
季雲淮下頜緊繃,唇線平直,眼簾垂下,顯得神情愈發嚴肅了幾分。
厲向澤輕飄飄在他麵前走了兩步,眯眼望向刺目的藍天:“我記得,昨個兒的兩百個俯臥撐還沒做完吧?”
季雲淮衝他打了個報告:“厲處,我在您走後堅持做完了。”
厲向澤眉頭緊皺,撇了撇唇角,態度更蠻橫了:“我沒看到的,統統不作數。”
命令已下,他除了服從,還是服從。
男人穿了身作訓服,軍靴蹬地,肆意又朝氣蓬勃。
頭朝地腳往下,季雲淮在幾秒鐘內擺出標準的俯臥撐姿勢,撐著手肘做起來,不一會兒便揮汗如雨。
任誰看了都心驚。
薄幸月咬著糖葫蘆,哽了哽,視線與旁邊的盛啟洲碰上:“你們季隊不會真是鐵打的身體吧?”
盛啟洲立刻露出一臉諂媚的笑:“薄醫生,季隊長的身體怎麼樣,你試試就知道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