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薄幸月亦然等待在手術室外。
顯示屏數字已經跳動到零點了,走廊上除了來來往往走動的腳步聲,安靜得幾近落針可聞。
在座椅上待了會兒,她垂著脖頸,攥緊了指節。
不遠處,閒下來的幾名醫生小聲交談著情況。
“剛送過來的軍人什麼來頭啊?”
“不知道,他的參謀長都過來了,聽說人是直接從軍用飛機的擔架上抬下來的。”
“那怎麼不去軍區醫院,反倒來了我們醫院?”
“他傷勢有點嚴重,怕失血過多,就把人安排到了距離最近的三甲醫院進行搶救。”
“……”
護士長從辦公室走出來,口吻鬆散:“薄醫生,你坐在這兒乾嘛?”
院內對薄幸月的風評一直好壞參半,但最開始帶頭說壞話的不過那麼幾個。
無非是心生嫉妒,喜歡在茶餘飯後嚼彆人舌根。
護士長自然不會去理會。
她以為薄幸月是低血糖不舒服,拿出來一塊巧克力遞過去,“來,吃點東西墊一墊。”
薄幸月沒拂掉彆人的好心,眸色偏沉,訥訥地接過,“謝謝。”
巧克力有點苦,可這種滋味卻不及見到季雲淮那一麵的萬分之一。
護士長叮嚀說:“夜班還長,那你先在這裡好好休息會兒。”
聽聞消息後,戚嘉禾也擱下手頭的病曆本,病懨懨地打了個哈欠,振作起精神問,“月亮,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季雲淮正在搶救中。”薄幸月側目去看,手術室外的燈亮了起來,印在她眼底。
戚嘉禾心生不忍,拿出揣在兜裡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像是能給人注入一股無形的安心力量。
“一定會沒事的。”
薄幸月一眨一眨地盯著那盞燈看。
直到小護士急匆匆跑過來:“薄醫生,可算找到你了,現在有個手術,您得過去一趟。”
薄幸月整理好情緒,點頭說:“好,我馬上來。”
這場手術由她主刀。
水流穿梭過指縫,進行無菌消毒處理後,她跟幾名實習醫生一起進入手術室。
送來的是一名車禍傷員,脾臟破裂,麵臨大出血。
薄幸月讓實習的醫生給自己遞手術刀,各類步驟有條不紊。
季雲淮現在確實在搶救中,但她也有自己的病人和責任。
除了信任和祈禱,彆的什麼也做不了。
這場手術一直持續到淩晨五點,直到最後縫合傷口時,實習生給她額間擦汗,她才能歇下一口氣。
忙碌完,薄幸月消完毒走出手術室,外麵的氛圍異常靜默。
這個時間點,江城的天空連一絲光亮都沒有,黑暗吞沒著整座城市。
終於,徐教授和其他幾名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利落摘下口罩。
萬維均也陪在這裡熬了一宿,眼底布滿了煎熬的紅血絲,他忙不迭發問,“情況怎麼樣了?”
徐教授長舒一口氣,示意說:“一切都好,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傷口縫合好算是很成功,後續還需要好好休養。”
萬維均放下心頭的重擔,不由得感激道:“太麻煩你們了。”
徐教授禮貌性一笑:“沒什麼,我們該做的。”
季雲淮目前的狀況尚未從麻醉中蘇醒,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才能轉到普通病房修養。
剛從手術台下來,人的精神狀態一鬆懈,薄幸月後知後覺,揉了下酸疼的脖頸。
一直到早上七點,重症監護室的護士見她還駐足在病房外,奇怪地問了句,“薄醫生,你有什麼事兒嗎?”
薄幸月心裡一揪,雙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裡,斂去疲憊的神色,“我跟裡麵的軍人認識,想去看看他的情況。”
護士同意說:“好啊,沒問題的。”
病床上,季雲淮闔著眼,一動不動,身上被各種各種冰冷的儀器連接著。
他臉頰的血跡隱去,慘白的光線下,男人眉骨平直,眼睫投落一層陰影,襯得整個人的氣質乾淨又冷淡。
如果身上穿的不是作訓服,而是少年時穿的衛衣或衝鋒衣外套,就會發覺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氣從沒有收斂過。
薄幸月的心酸酸漲漲的,很認真地在他耳旁溫聲呢喃,“我等你醒過來,季雲淮。”
也請你一定要醒來。
監護室內,她隻能聽見機器的運作聲,輸液管滴滴答答,他手臂平整地放在兩側,像是陷入了長久的夢境。
剛經曆過一場手術,幾個小時過去,季雲淮的知覺和意識都在慢慢恢複。
他頭疼欲裂,可好像還是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話聲……
薄幸月俯身過來,額頭快要與之相抵,明亮清澈的瞳孔倒映著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樣。
沒有為什麼,在經曆了一整晚的提心吊膽後,她突然很想靠近他。
呼吸清淺,掃過來時,季雲淮心底的熱意不自覺泛濫。
還沒撩起眼皮,隻能感覺到濕潤的一吻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輕輕的,如同蝴蝶震翅。
剛收回點距離,薄幸月頂著紅通通的眼眶,猝不及防撞入他深邃漆黑的眼底。
像是被他抓包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
季雲淮的視野不過剛剛恢複清明,他渾身仍舊沒什麼力氣。
慢慢醞釀了下,季雲淮眼尾微揚,勾起的弧度攝人心魄,嗓音泛著啞,“這算是偷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