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個頭在上高中後躥得更快,接近一米八,壓迫過來時,她嘴唇翕動,立刻噤了聲。
在揚長而去前,他的話聲天生帶著冷淡感:“我對運動會沒興趣。”
切——
薄幸月忿忿不平地跺了下腳。
什麼有興趣沒興趣的,反正趙其峰會讓每個人至少報名一個項目,季雲淮也肯定不會例外。
去到洗手池時,張一曄正好從廁所裡出來。
張一曄的表情玩味,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我們年級第一的季同學嗎?”
季雲淮沒理他,隻是在淙淙的水流聲中將手背搓到通紅。
“不理我啊?裝高冷也得有個度吧。”
張一曄屬於典型的壞學生的那一類,很早就被校外的混混帶的抽煙喝酒。
要不是靠家裡的關係,他憑借自己的成績,根本不可能留在理科成績最強的二班。
“不理我也行啊,我知道最近薄幸月在追你,你不會真以為她喜歡你吧。”張一曄嗤笑著說,“她那種家庭背景,你真的高攀不上,到時候你隻會把自己玩兒死。”
季雲淮甩乾手上的水漬,將疊好的紙巾拿出來擦手。
他站姿筆挺,清雋斯文,任誰看都會覺得清冽柔和。
而此時此刻,少年漆黑的瞳仁裡浮著十足的狠戾,“她追我,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張一曄的一股氣堵在心口,莫名嘖了兩聲。
一直到秋季運動會開幕當天,昨晚下了場大雨,路麵殘留著些許積水,清晨霧靄沉沉。
各班走完方陣後,就得按照劃分的場地回看台上坐著。
二班女生全體采用的是水手服,跟校服一樣,保持藍色色係。
這個主意當然是薄幸月出的,她愛漂亮,運動會這種全校矚目的場合當然不會例外。
方陣順序是抽簽出場,二班壓軸出場,行至看台前時,各班的議論同時到達頂峰。
“他們班的衣服好漂亮啊……”
“領頭的是不是薄幸月,附中之光也太顯眼了吧。”
“方陣走得也很整齊,就是不知道得分怎麼樣。”
“……”
剛上看台,班長就攔住了她的去路。
林航嗓音溫和道:“月亮,等等。”
薄幸月眼眸明亮,不明所以。
秋天,學校裡的銀杏葉掉得滿地都是,有一片正好落到她頭頂。
林航伸手摘下,笑得靦腆:“有片葉子。”
薄幸月沒在意,道完謝就直奔台階上去。
殊不知,少年沉默良久,快要被胸腔嫉妒的情緒淹沒。
原來,他對她的獨占欲比自己此前想的要嚴重,已經到藥無可醫的地步。
運動會的廣播站準備就緒,每個班需要完成寫稿量,被念得越多計分越高。
薄幸月當然不會寫這麼無聊的稿子。
“季同學,能把你寫的稿子借我看看嗎?”
季雲淮的筆在數學卷子上唰唰不停,手邊就是寫好的加油稿。
他字跡跟一些同齡男孩子一點都不一樣,乾淨也好看,這樣的人做什麼都會很認真很細致。
聞言,少年沒抬頭,隻是將手頭沒寫署名的加油稿全寫上了她的名字。
——薄幸月。
三個字,他居然意外寫的熟稔,比她自己寫的名字要好看很多。
季雲淮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無非是懶得寫加油稿罷了。
“你加油稿都幫我寫了,真不做我男朋友啊?”她的眼神倨傲在上,口吻輕飄飄的。
就像這種事是吃飯喝水那般日常,她學不會藏著掖著,坦誠又明亮。
少年蓋上鋼筆筆帽,嗓音泛著啞,“薄幸月。”
“要不然我隻能忍不住欺負你了。”薄幸月用食指貼上他要開口的唇,拖長了腔調,“季同學。”
距離賭約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可她都快忘記賭約的初衷,隻是被他身上的謎團吸引著下墜。
他的心跳明顯空了一拍,執拗且認真的神情定格在臉上。
恰在此時,廣播站發來通知,男子一千五百米需要到檢錄處,再過十五分鐘,比賽就開始了。
薄幸月知道他最後報了一千五百米,雙手抱臂,叮囑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林航跟其他幾個男同學搬了兩箱礦泉水上來,正需要人手分發。
她二話沒說,直接開始給同學們發水。
林航笑著說:“月亮,辛苦你了。”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做。”
薄幸月抬眼掃過去,一會兒的時間,季雲淮周圍已經圍了一圈女生了。
季雲淮坐在看台上,係好鞋帶,準備上場。
眼底,出現的是一雙棕色小皮鞋,膝蓋以下是白色絲襪,嬌俏也迷人。
薄幸月一來,旁邊想借著機會給季雲淮加油的女生都撤了。
畢竟她漂亮肆意,家境優渥,朋友也多,誰看了都會心底訕訕,比較不過就隻能讓場子。
薄幸月將一瓶礦泉水遞過去,解釋說:“我來發水,每個人都有的。”
季雲淮捏著瓶身灌下一口,表現得禮貌疏離,“謝謝,但我現在不是很渴。”
“那我在終點等你。”薄幸月把那瓶水收回來,直愣愣抱在懷裡。
隨後,季雲淮換上運動服,肌肉線條流暢,氣勢清冷逼人。
一眾學生裡,他就是最惹眼的存在。
薄幸月挑起眼尾,沒想到他人看起來瘦,身材還挺有料的。
季雲淮排在第二隊列,離比賽開始還有五分鐘。
薄幸月從看台的台階向下走,漸漸的,感覺到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
她今天出門前,才跟薄耀舟吵過架,所以連早飯都沒好好吃。
本來就有些低血糖,現在更是直接跌了下去。
班上的同學率先發現後,喊了聲“月亮——”
周圍聚過來的同學越來越多。
“月亮,你沒事吧?”
“她應該是低血糖,送醫務室吧。”
季雲淮眼神幽暗了一瞬,直視過去,集中在比賽上的精力全亂了。
無疑,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緊張薄幸月的情況,隻不過表現得不顯山不露水。
他脫了標了號碼的熒光色衣服,負責檢錄的誌願者問道:“同學,你還跑嗎?”
“不跑了。”少年跑過大半個操場,奔赴到看台下方,也意味著他的一千五百米直接棄賽。
待到他趕過去,發覺人已經被班上的同學扶到醫務室了。
季雲淮從她發的短信裡知道她有低血糖,所以趕著去小賣部買了幾條糖,是上回薄幸月問他吃不吃的口味。
醫務室內,少女躺在白色的被單上,她身上蓋著輕薄的被子,及膝的絲襪勾勒著姣好的線條。
少女眼睫卷翹,唇瓣飽滿,唇色很淡。
看上去哪裡都軟綿綿的。
陽光正盛,透過窗戶一角灑滿整室光輝。
少年心念一動,低頭垂眸。
兩人的影子靠近,如同正在接吻的場景。
他坐在椅子上,用指腹擦拭過她的唇緣,眸光被一些荒唐旖旎的念頭所覆蓋。
哪怕再克製,心動的那份渴望是騙不了人的。
季雲淮半跪著,單薄的脊背挺直,眉眼深邃,目光熱切。
小姑娘雪白的手臂垂在一側,手腕處纏繞著白色的紗布,平添一絲禁忌感。
應該是她摔倒的時候磕到手了。
風過林梢,少年的心動無人知曉。
季雲淮的呼吸保持了短暫的靜滯,在紗布上沉默地親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