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柳夭夭如何可憐,世人眼中,淪落到那樣的地方之後的女子都會低人一等。
彆說嫁人了,議親都沒人願意。
楊老爺好不容易把女兒尋回來,想把人填上族譜很正常。可填上了之後呢?
楊家有這樣一個女兒,一定會被人恥笑的。甚至還會影響了其他楊家女兒的婚事……或許那些已經嫁人的都會被休回來。
楊老爺隻是一個商人,如今皇商的名頭都要掉了,之前的那些姑娘嫁出去,大部分都是高嫁,對家裡或多或少都有些幫助。如果她們的名聲被毀,被送回來……就算沒回來,隻是失寵,楊家的損失都不是一點半點。
等到真的傷筋動骨,楊老爺又怎麼會不埋怨柳夭夭這個罪魁禍首?
胡妍美說走就走,當天就搬回了侍郎府。
周氏這個很好的人,她夫君也不錯,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柳夭夭的身份。當然,也很可能是因為她夫君沒有特彆要好的親戚友人,加上夫妻倆沒有女兒,壓根不怕毀了名聲。
羅氏在花樓中受罪,胡妍美並沒有親自上門探望,但隻聽說羅氏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她心情就挺高興。
事情已經落幕,沒有人再取她性命。楊家那邊,胡妍美不打算回去,要不是周氏再三挽留,她現在就想回到之前的院子了。
說實話,來了京城這麼久,之前的那些事都好像變得陌生了。
也是這個時候,張管事來了京城。
自從柳夭夭離開時表明了厭棄他的事情後,畫舫的生意一落千丈,針對畫舫就算了,還有人針對他。張管事乾的本就是伺候人的活,平時沒少被人為難……他說是管事,其實畫舫上還有他的份子,若不是如此,早就被東家辭了。
但事情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畫舫生意不好,影響的也是他的荷包,再說,有些客人實在過分。他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跟柳夭夭和解……否則,這日子根本就沒法過。
一段日子不見,張管事瘦了不少,腆著的大肚子都縮水了。
像張管事這樣的身份,周氏不允許,他是絕對登不了侍郎府的門的。
胡妍美也沒打算請他進來。張管事在畫舫上頗有臉麵,但在官家麵前,那就屁也不是。要是讓他進了侍郎府的門,回頭還讓他有了吹噓的資本,胡妍美才不給他這種好處。因此,她自己去了偏門處。
“管事這麼遠來找我,可是有事?”
張管事麵色扭曲了一瞬,不注意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他扯出一抹笑容來:“夭夭,聽說你成功認了親,還能讓宮裡的皇後娘娘替你做主。實在是厲害……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教出你這樣一個出色的姑娘來……你過得好,我也很高興。”
胡妍美上下打量他:“你瘦了不少。”
“勞姑娘費心。”張管事笑容更深,也愈發自然:“這一路奔波,挺讓人難受的,一般人都要瘦。之前我還病了一場,若不是念著來見你,大概都不一定能熬得過去。”
這也忒會說話了。
胡妍美偏著頭:“我還記得小時候你打我的事呢。”
張管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今天來呢,就是想跟你說,你能不能……對外說一下感激我照顧你長大之類的話。夭夭,我也不瞞你,最近我這日子太難過了,有好多人都要為難我。更有人讓我連喝好幾斤酒,險些喝死過去,不喝就是不給人麵子,上門都是客,我不敢不喝。胃都喝壞了……我懷疑他們都是想為你出氣,隻要你放出話,我的處境一定會有所好轉。。”
張管事說到動情處,還伸手擦了臉上的淚。
胡妍美揚眉:“但我確實受了氣呀,他們幫我出氣本也沒錯。其實我還不知道是哪些人這麼好心呢,回頭打聽一下,我得親自上門道謝去。”
張管事啞口無言。
“夭夭,冤家宜解不宜結,無論我曾經對你有多苛刻。至少我將你養大了吧?如果你沒能長大,壓根就沒有為自己討公道的機會……人要往好的方麵想,你去接客,確實毀了名聲,但也踩出了一條生路來啊。不然,當初我沒有接走你,你怕是早就已經……”
胡妍美恍然:“你不說這些事情還好。一說起畫舫之中,一說起我小時候,我突然就想起來,你手底下的那些小姑娘都是從京城買去的。去年你還帶了十幾個小姑娘回去,個個肌膚白皙,長相貌美,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才養得出來的。話說,你是從誰手中買的?那些人如今在何處?你最近一次買人是什麼時候?”
張管事心裡咯噔一聲,知道要不好。
胡妍美已經繼續道:“皇後娘娘正準備嚴查此事,你……怕是脫身不得。”
張管事麵色大變:“夭夭,你彆亂說。我帶你們回去,也是救了你們,你想啊,若我不買,也有彆人買。你們早晚都會受這茬罪。”
胡妍美若有所思,根本又沒將這番話聽進去。
張管事看她不接話茬,忍不住道:“你有聽見我的話嗎?”
胡妍美頷首:“我是覺得隻要你們不敢買了,那肯定就沒有人賣了。小孩子偷來賣不到錢,自然也就沒人偷,那些孩子就不用與家人分彆。”她一合掌,很得意的樣子:“這些想法我得去跟大人說一說,得嚴查你們這些動心思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