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我們養了她一場,她就該報答我。”林母當初剛過門的時候因為生不出來孩子,日子很是難過,就連這男人都動了休妻的念頭。她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人勸回,緊接著才開始□□……那時候夫妻倆雖然商量著□□給自己養老送終,但她心裡明白,這男人哪怕到了五十歲都可以反悔,有些六十歲了還能讓女人給自己生孩子呢……好在她運氣不錯,到底還是生下了一雙兒子。
那時候夫家對她還算寬容,給了她機會。但她心裡清楚,要不是因為她手頭捏著幾畝地,大概早已經被掃地出門,那些地是她的命根子,若不是為了兒子去城裡,她說什麼也不願意賣。
“你不死心,你去試啊!”
糧食是已經收了回來,林父這幾天累得不輕,便想著歇一會兒,說完話,轉身就走,天還沒黑就進屋躺下了。
林母越想越不甘心,她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地買回來,那是她的嫁妝,隻要有這些在,無論是男人還是兒子都不敢慢待了她。
其實她在賣了嫁妝裡的田地之後就已經後悔了,隻是沒有後悔的餘地而已,如果能夠買回來……她一定會拚儘全力。
於是,她起身出門,跑去了何家。
何家在幾個女兒出嫁之後,日子漸漸好過了些。可隨著小兒子越長越大,日子又漸漸地拮據起來。
林母到的時候,何父正在院子裡剔鞋子上的泥,看到人來了,他隻瞄了一眼:“有事情就說吧,我還沒吃晚飯呢,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咱們兩家之間關係不親近,也不可能留你吃飯……你快說,說完了趕緊走。”
林母萬萬沒想到他說話這樣直白,村裡的人都不會如此。哪怕是平時沒有來往的人,真到了家裡,到了飯點也會留人吃飯,就算不是真心的,至少麵上的客氣得做足了。
“我有事情找你商量。阿福如今的日子挺好過的,請村裡人吃飯那麼大方,我看她手頭應該積攢了不少銀子。才剛收了幾千斤糧食,我就不信你不動心。”
何父不想搭理她的,聽到這話,終於抬起頭來:“你想怎麼做?”
“我養了她,你生了她,咱們一起去鎮上,最好是在趕集的當日,當著這幾個村裡所有人的麵讓她照顧咱,她如今要守鋪子,肯定沒有精力,隻會拿銀子。”林母早已經在心底裡想過了:“或者讓她的直接出一筆銀子,跟咱們斷絕關係,隻要拿夠了好處,咱們往後再也不上門找她麻煩。她為了擺脫我們肯定會願意出血,你覺得如何?”
何父微微皺眉:“不如何,我覺得她不會願意順著咱們的想法來。”
林母振振有詞:“你不知道,這富裕了的人最是好麵子,他們如今在鎮上有頭有臉的,咱們怕什麼,隻要咱們豁得出去,她肯定就得給。”
聽到這話,何家夫妻倆都抬頭,莫名看著她。
林母一臉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們看什麼?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何母小聲道:“你們家那麼愛惜名聲,你可真豁得出去。”
林母振振有詞:“我養了她長大,她本來就欠我的,本來就該給我銀子!這些事就算拿到皇上麵前,那也是我有道理啊!再說了,她當初非要嫁人,我是不答應的,是她自己穿著嫁衣走出的門,哪有女兒忤逆長輩的?”
這話說得有理,夫妻倆倒也沒有多糾結,很快就商量好了去鎮上的時辰。
鎮上每旬逢集,每到集日都挺熱鬨。所有的街道上都擠滿了人,胡妍美平時不會在鋪子裡幫忙,可到了這天人手不夠,她就會出現。
周大運也一樣,夫妻倆正忙著呢,忽然就聽到外頭有哭喊聲傳來。胡妍美探頭一瞧,一眼就看到了林母。
這街上沒有多少稀奇事,這邊一有哭聲,立刻就吸引了眾人駐足,很快就圍得水泄不通。想買東西的客人進不來,裡麵的人也出不去,徹底給僵住了。
胡妍美站了出去:“你有話就直說,彆在這嚎。我就知道你看不慣我,果然,這沒鬨多久,你又上門來給我添堵了。”
林母卻沒聽到這話似的,繼續哭著道:“你這丫頭……出嫁了就不認娘家了,這麼久以來你都不怎麼回去,我好想你。我這胳膊特彆的疼。膝蓋也疼,最近都累得抬不起來了……我也不希望彆的,你隻要給我一點藥錢,讓我看大夫就行。”
何父不甘示弱:“你是我女兒,雖然我從小就將你送了出去,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是個講道理的人,既然你養母養大了你,你心裡就該記恩,她如今生了病,你就得給人治治。”
“我沒有銀子。”胡妍美伸手一指鋪子裡:“你們看我如今是挺風光,挺多人覺著我能賺不少銀子,但我實話跟你說,這好多東西都是從城裡賒賬賒來的,賣出去就得把貨款還回去,但凡在我鋪子裡買過東西的人都知道,我們家的東西特彆便宜,基本沒有賺頭……我們都是想幫忙村裡的人,並不是想賺大家的銀子。”
周大運明白,兩家人都是為了銀子來的,他們夫妻如今日子確實過得不錯,私底下也積攢了不少,但是卻不可能給這倆人,哪怕任何一文錢。如果給了,林阿福肯定會不高興的。
因此就不能拿銀子買清靜了。
“這是真的。我看著是風光無限,其實到處都欠著債呢,我現在都不敢去城裡,大家要是多注意一下我的行蹤,就該知道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去了。上次還是阿福去的。”
這也是事實。
眾人麵麵相覷。
鎮上的生意沒那麼好做,之前就有不少鋪子都關張了。並且這夫妻倆跑到鎮上來還沒多久呢,出手那麼大方,沒賺到銀子也是有的。
林母眨了眼,她萬沒想到林阿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在村裡,夫妻倆明明不是這樣的,出手那麼大方,好像自己已經成了大富商似的。
怎麼到了這就開始裝窮了呢?
不過,不管是真窮還是裝窮,她已經豁出了臉麵去,便不打算輕易放過。
“可我要治病啊……你們能不能出點銀子?”
胡妍美搖頭:“出不了,要我說,你可以讓家旺他們彆再跑去參加縣試了,那就是個燒錢的東西……我倒也不是說不讓他們考,隻是家裡的情形就是這樣,你都生病了,他們不想著省銀子給你治病,怎麼還能顧著考試呢?人命重要,還是考試重要?”
這根本就不用選擇嘛,家裡的娘都生病了,哪有還顧著考試的。真要那樣,還配做人嗎?
有人幫腔:“對呀,可以先不考嘛。我聽說你們家之前還賣了地,那些銀子應該沒有花完……先把病治好了,再賺銀子供他們去科舉。”
胡妍美再次出聲:“兩個弟弟從小到大都沒有去地裡乾過活。其實,在我看來,他們這樣很不好。本來就是出生在農家的孩子,怎麼能養得這麼嬌呢?不乾活怎麼知道賺錢辛苦呢?他們在城裡隨便買一點墨都要花幾兩銀子……富貴人家的孩子才這麼乾,他們又不是真正出身富貴人家……”
林母狠狠瞪著他。
胡妍美一臉無辜:“我說錯了嗎?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我可都是為了你好的,要不是我們是一家人,我也不會說這樣的話,才說幾句你就急眼了。我就知道你會不高興。”
她看向眾人:“大家說,是不是隻有自家的人才會說實話?哪怕難聽一些呢,外人都隻會說好話……所以,外人說的話你得甄彆著聽,但我說的你一定得放在心裡。我聽說兩個弟弟這一次秋收都沒有去乾活,隻讓你們夫妻倆累死累活,我也聽說父親病了,但這不是你們自找的嗎?明明家裡有四個人,卻偏偏隻有兩個人乾活,還讓他們在家養著,對了,還得你做飯伺候他們……你是他們的娘,又不是老媽子。我還想起來了,以前都是我做飯伺候的,如今我走了,你自己也該……為自己著想啊!”
林母啞口無言,眼看眾人目光都不對了,她頓時急了。
兩個兒子是她的命根子,誰要是敢說他們的不對,那就是要她的命。要知道,兒子是要讀書的,名聲可比天大。
名聲要是毀了,讀再多的書都沒有用。
“阿福,你給我住口,他們是為了讀書,我讓他們不乾活的,又不是他們自己不乾的,之前他們還想出門呢……被我給你爹攔住了。”
胡妍美一臉驚訝:“有這種事嗎?我都不記得了,以前他們往那兒一坐,就跟生了根似的。我喊了他們都不乾,還處處吩咐我把我當小丫鬟使喚,其實,若不是他們那樣對我,我也不會非要自己跑去嫁人。
“畢竟如果他們有了出息,我這個姐姐也能有靠。我最開始對你們失望,是你們想把我送去城裡做妾,後來又想讓我給人衝喜。還說讓我給公公生孩子……這麼荒唐的事,也虧你們想得出來。””
如果說之前這些事情隻有他們自己村的人知道的話,如今當時這麼多人麵說出來。大概這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何父早就知道騙,不過,此刻早已躲進了人群裡。
林母瞠目結舌,從來沒想過這小丫頭會有這麼伶俐的口齒。
難道是說最近做生意練出來的?
“你給我住口。我什麼時候讓你做妾,什麼時候讓你衝喜了?你可彆亂說話,如今你嫁的是人,是咱們村裡的人。你是我養大的,如果我真的想讓你嫁那些人,你還能留在這裡嗎?”
胡妍美直言:“剛才我說的話,若是有半句虛言,我就不得好死,並且,我們村裡的人都聽說過這些事,大家可以隨時去問。”
林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