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城有兩戶相鄰人家,左鄰覬覦右舍財寶,明目張膽將其搶走。此案上報衙門,不知閣下認為,左鄰應不應當歸還財寶?”
冼劍宗修士趕來時看見的是這樣一幕:裴子燁抱劍坐在桌邊,麵無表情徐徐開口。
他對麵的黑袍俊美男人光風霽月,語調平緩:“我認為,不該還。”
“……”修士們足下一絆,險些摔跤。
連星茗正坐在門檻上,見狀忙不迭起身閃避,順手提起一人,“你又來看熱鬨?”
世子梗著脖子:“怎麼!不行?”
連星茗笑:“行行行。”
世子伸頭往客棧內看了一眼,兩位大佬無聲對坐,雖然都沒有說話,裡頭的氣氛卻實在凝滯,就連他這個普通人都感覺呼吸不暢。
他瞠目結舌問:“什麼情況?”
連星茗回頭看了眼,歎氣:“不知道。”
世子:“我問的是你自己什麼情況!你為什麼會彈搖光仙尊失傳的曲子?”
連星茗微笑拍了拍他的肩頭,恐嚇道:“小孩子知道太多東西,容易死得快。”
世子:“……”
他背後冒出一張欲言又止、強捺激動的臉,正是一路上腦補許多的蕭柳。連星茗一與他對上視線,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扶額道:“彆問,什麼都彆問。”
這種情況放在以前,裴劍尊可能早就不講道理地直接把人搶回去了。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硬邦邦坐在原位置,一副想動手又忌憚著什麼的模樣。
眾人不知內情不敢貿然走進去,心驚膽戰低著頭在客棧門口罰站。又聽裴子燁涼涼道:“平洲城內有障妖閣下總該知曉吧?今日百名琴修合力彈奏戾曲鎮壓都無用,最後還是用祥曲才勉勉強強將其安撫,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了什麼?
連星茗疑惑。
傅寄秋麵不改色,裴子燁蹙眉細觀他的表情,聲音驟然沉了幾分:“障妖異常強大,它的身體裡很可能攜帶著鬼玉。”
“!!!”
話音落下,眾人色變嘩然。
連星茗都不例外,詫異心道怎可能。
裴子燁是糊塗了開始講瘋話?連星茗就是鬼玉之主,他深知此物害人不淺,前世臨死之前,就已將三片鬼玉碎片儘數銷毀!
滿堂倉皇之中,世子左看右看,疑惑:“你們修真界破玩意兒真多,鬼玉又是個啥?”
蕭柳小聲回:“世子慎言!鬼玉是開啟鬼門關的鑰匙,為珍貴法寶。三千年前被仙門大派合力碎成三片,分彆謹慎看管。之後搖光仙尊一個一個找過去挑了這三大派,連蒙帶騙帶搶地奪走鬼玉,合三為一、滴血認主。”
世子聽得歎為觀止:“他這麼牛的嗎?”
蕭柳重重“嗯!”了一聲,又長歎一聲繼續道:“仙尊身隕前,用鬼玉打開了鬼門關,這世間所有的障妖全是從中而出。”
世子震驚喃喃:“聽起來更牛了。”
連星茗:“……”
連星茗:“???”
他一把抓住蕭柳的手臂,顫聲:“你確定?”
蕭柳疑惑看來:“表哥你怎麼了,為何臉色這般黑?除障奏曲隻能彈奏仙尊的曲目,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他是開啟鬼門關的人,是他放出了障妖。”
“……”哈?
連星茗都懵了。
等等。
誰開了鬼門關?
放出了什麼?
真是好大一口黑鍋!
誰開的?
誰這麼缺德怎麼賴到了他的頭上啊?
蕭柳看他一臉大為震撼,還以為他對搖光仙尊有意見,焦急開脫道:“不過這也不怪仙尊,他一定有他不得以的苦衷。”
連星茗匪夷所思顫聲:“什麼意思?”
蕭柳攥拳正義:“我曾經百思不得其解,世人也同我一般。後來經過大家多次探討、數次談論,得出了一個統一的想法——表哥你仔細想想啊,搖光仙尊手上的人命總共也不過兩百零七條,就是大婚的送嫁人員。除此以外,他遭人追捕也隻不過是因為奪取了三片鬼玉碎片,犯下眾怒。由此可見他並不是一個好殺之人,所以蕭某猜測,仙尊開啟鬼門關一定深有苦衷!”
連星茗表情複雜。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痛斥那將黑鍋甩到他頭上的小人,還是該感歎腦補是病,得治。
另一邊,裴子燁說完那句重磅之言,等周遭逐漸安靜才麵容冷僵,道:“除障時能夠窺見受害人的執念,若是那障妖身攜鬼玉碎片,我們亦可窺見連搖光的執念。”這一次他靜默了許久,麵上血色褪去,再開口時聲音嘶啞,“屆時,就能知道他曾經究竟在想什麼了。”
他一寸一寸轉頭,森寒目光看向連星茗,“由這個琴修來彈奏祥曲,如何?”
連星茗微驚,心道一聲好家夥。
壞了,裴子燁學精明了!
裴子燁這是想要策反傅寄秋啊,這兩人要是達成共識強行讓自己留下,那他還真跑不掉。到時候一起除障,裴子燁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跟他秋後算賬,逼問他為何能彈出西鄉月,甚至可能會認出他來!
他在心裡祈求傅寄秋可千萬不要上這個當,好在很快,傅寄秋的聲音就響起。
“不如何。”
一字一頓,平靜又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