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連星茗聽見了許多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某種木製品在相互撞擊,這聲音嘈雜錯亂,再加上周圍有許多人在同時說話,導致他聽不見其他的聲響,覆在眼皮上的那隻手掌便格外讓人敏感。

指尖冰涼,掌心卻含著溫熱的靈力。

連星茗隻在裝暈時才與傅寄秋這樣“親近”過,混亂的門扉撞擊聲中,他仿佛再一次聽見了蓬萊仙島的仙鶴震翅掠過湖泊,冰麵上的碎冰哢擦哢擦裂響。他違禁從佛狸探親歸來,一撞見傅寄秋便心虛為難,佯裝山高路遠體力不支,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傅寄秋的懷中。

而傅寄秋每每都是撐住他的肩膀靜立片刻,將他打橫抱起,一路送回居所。劍修靈氣皆至純至陽,遺落在記憶深處的懷抱就像個小暖爐一般,為他驅散返程的風霜雨露。

可師兄的手從何時起變得這樣涼?

他下意識抬手捂住傅寄秋的指尖,疑惑偏頭問:“旁邊是什麼聲音?”

“……”傅寄秋瞳孔微縮,眼角緩慢爬上一絲如秋日楓葉般的殷紅。

“被你放在心尖尖上這麼多年的小師弟——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你肌膚相接吧?”心魔倏然出現,噙著蠱惑的笑輕柔道:“這個世界上有誰能抗拒這種誘惑呢。”

“阿檀,你已經到了極限啦。”

“你忍不了多久的。”

傅寄秋指尖重顫了下,像痙攣般突兀地微縮,他的聲音透著啞:“……鎖。”

頓了頓,他又道:“很多。”

“啊。”連星茗立即短了氣焰,尷尬抬了抬唇角道:“那我還是閉著眼比較好。”嘴上這樣說,他心底卻感覺十分怪異——世上無人知他見不得上了鎖的門,師兄怎會知道這種隱私?

他試探性問出了口:“可是既是鎖,又傷不了人,有何可怕。阿檀為何讓我不要看?”

“……”傅寄秋眸光微閃。

心魔戲謔笑道:“怎麼辦?師弟已經開始懷疑你了,要告訴他你已經認出他了嗎?”話說完,心魔的聲調陡然沉下,模仿著連星茗的腔調,說著後者曾經說過的話:“若是遭到了信任的人背棄,想必我會失望透頂,再也不想與此人有過多接觸吧。”

它話鋒一轉,笑嘻嘻著說出軟刀子磨人心神的話語:“阿檀不要忘記啦,他被逼到自刎的前一天,曾去找過你哦。”

心魔所言皆是傅寄秋隱忍不宣的不堪欲念,同樣也是他藏於心底的深深恐懼——

“要是被師弟知道你已經認出了他。”心魔笑:“你猜,他會不會遠離你?”

傅寄秋偏眸看向連星茗的側臉,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後者猶疑蹙起的眉,以及小巧鼻頭下微微抿起的淡粉色薄唇。

“我方才見你盯了鎖許久。”沉默許久後,他才彎唇,聲音溫文爾雅如同風光霽月的翩翩君子,並無半分異常。

連星茗恍然大悟,笑道:“不愧是仙門大派走出來的修士,真比尋常人細心許多。”

他半點

兒也不懷疑。

從小到大,傅寄秋就沒撒過一句謊。

另一邊。

裴子燁僵立許久,才恍然抬步走近。

他的步子十分艱澀凝滯,仿佛所踏出的每一步路都是走在了銳利可怖的銀白刀尖上,攜著冷峻的肅殺之意,又分明帶著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混亂中,冼劍宗大弟子從地上搖搖晃晃爬起來,先是大驚失色望了眼四麵八方包圓了的門與鎖,再之後就瞥到了裴子燁。

大弟子心中稍安,徑直走上前行禮道:“裴劍尊,我們現在已經陷入了第三階段‘四苦心結’之中,眼下就隻能等待他人來除障。不過弟子們總算是知曉阿箏的執念為何物……”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直接說不下去了。裴子燁仿佛根本聽不見他說話,目不斜視從他身邊寒著臉經過,視線死死盯緊了一個方位,像生怕那處的人會憑空消失,再也不見。

站定。

裴子燁與傅寄秋對視片刻,視線一寸寸下移,移到了蓋在連星茗眼皮上的那隻手。

“鬆手。”

裴子燁微微眯起了眸,脖頸青筋暴起。

“……”

連星茗聽出來他語氣裡的慍怒,迅速將另一隻手也捂住了傅寄秋的手指,像貓貓掩耳盜鈴抱住了腦袋,默不作聲往後者的懷裡縮。

寂靜。

隻餘嘩啦嘩啦的門鎖響聲。

眾人在其後麵麵相覷,不約而同抬起了手,按在了耳廓之下,一副嚴陣以待的表情。

時而恍然大悟,時而焦心勞思。

現場鴉雀無聲,仿佛在上演默劇。

“???”世子左看右看,掩唇小聲問:“他們在乾啥?”

蕭柳還在想門鎖的事情,隨口小聲回:“同門派內弟子能夠相互間神識傳音,想必他們正在商討逃離此地的方案。”

世子點頭:“原來如此。”私聊啊。

又麵色古怪看向四周,感到窒息——可是這些人的表情看起來完全不像在說正事啊!

殊不知寂靜如雞的表象之下,冼劍宗弟子們早已經一片嘩然,心底的小人驚恐到滿地亂爬。

“啊啊啊啊啊裴劍尊又認錯人了!王師弟,你快過去攔他啊啊啊啊!”

“不不不我可不敢,要去你去。”

“你們還記不記得上次裴劍尊以為找到了搖光仙尊的傳承墓?他直接挖空了那座山!就連湖泊底下也沒放過,寸寸搜索,咱們賠了山頭主人好多錢呢。這次是鬼玉認主,那他還不得把那位可憐的小琴修皮扒掉。”

“可是鬼玉不就是認主了嗎?”

“沒有!旁邊那位大佬說過此事有隱情。”

不光是找傳承墓,甚至有時候裴子燁見到有人成婚,都會稀裡糊塗地追上前,猝然將新娘子的蓋頭掀開,將頭伸過去看看——大婚之日人家新郎還沒挑蓋頭呢,就被一個外男給掀了,多不合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