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3k營養液加更](1 / 2)

金烏西沉,黃昏將至。連星茗一直在等待天黑,時不時還打聽兩句。

“你此次前來平洲城,是你師父讓你來的嗎?”

傅寄秋端坐在楠木紅桌邊,手上拿著一冊書卷,目不轉睛盯著書上的文字。

他頓了頓,才說:“不是。”

連星茗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想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是否還健在。但此類回答有些模棱兩可,無法判斷出師父是否已仙逝,他就又問:“那你在這裡待許久,可與你師父書信往來過?”

傅寄秋道:“未曾。”

這個回答也有些模棱兩可,連星茗想了想,覺得是自己提出的兩個問題有紕漏,他坐到桌子另一邊,這次說話圓滑了許多,唉聲歎氣胡謅道:“我一介散修,未師承門派,平日裡也是自己摸索,唉!從不知有師父的感覺。但我聽說仙門大派子弟出行之時,他們的師父都會贈予一些護身法寶,不知你此次出行可受到這種關照?”

傅寄秋抬起眼睫看了眼他,突然彎唇笑了。

連星茗疑惑道:“你笑什麼?”

傅寄秋雖拿著書冊,但方才的半個時辰都沒翻一頁,一直盯著同一頁。他合上書冊道:“師父從不贈予法寶,這次也是。”

那就是健在咯。

連星茗咂下嘴,沒說話了。

傅寄秋失笑問:“你好像有些遺憾?”

“不不不,你看錯了。”連星茗訕笑擺手,他哪兒敢遺憾啊,有這種念頭豈不是大逆不道?

他轉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暮西斜,“咱們是不是應該就寢了?”

他生怕傅寄秋這些年出了個晚睡的習慣,便先發製人,滿麵關懷慫恿道:“我覺得吧,昨日咱們還是睡晚了些,現在這個點才是睡覺的合理時間。”說完他眼睛眨巴眨巴盯著傅寄秋看。

傅寄秋:“……”

連星茗心虛:“對不對?”

前世連星茗對於傅寄秋,親近之餘敬佩居多。在他心裡,少仙長就像是一個高高立於神壇上的“符號”,象征著仙門百家的門麵——換言之,他眼中的傅寄秋,是一個高興時不會笑,傷心時不能哭的人,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神像。

因此連星茗前世從不與傅寄秋交心,他覺得傅寄秋並不能理解他的苦苦掙紮。

少仙長清冷俊雅情緒穩定,那麼整個修仙界在凡人的眼中同樣也神秘莫測、受人尊敬,若當年的少仙長換他來當,那麼整個修真界給人的感覺必定是喧鬨、浮躁。

這些年來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傅寄秋臉上的笑容變多了,眼神卻比從前要沉靜了許多。連星茗笑容滿麵暗暗催道:“就寢吧?”

傅寄秋起身。

連星茗“騰”一下子跟著站起,先一步奔到床鋪邊去鋪床,此地無銀三百兩哈哈笑說:“我並不是在催你就寢,我隻是擔心你白日勞累了!”

正說著,房門“砰砰”兩聲響。

連星茗麵色一黑。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把傅寄秋催上床睡覺了,是誰這般沒眼色?()

他走到門邊,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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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當啷”兩聲酒盅撞響,黑棕色酒壇在他眼前晃悠了一瞬,被撤開。裴子燁將臉露出,濃黑的眉宇高高揚了揚,“找你們喝酒。”

連星茗立即要關門,微笑說:“裴劍尊,夜已深!明日還要除障,實在不便飲酒!”

裴子燁動作靈巧繞開他,如入無主之地般走了進去,“我就是為了除障而來。想找你們聊聊明日該如何儘可能保下阿箏的性命。”

他眼睛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最終看向了站在床邊的傅寄秋,挑眉笑道:“還是說兩位對阿箏的性命毫不在意?既如此,那我自己滾。”

“……”

他來說正事,連星茗不便再趕他走。

且連星茗也想保住阿箏的性命。

又見裴子燁已經自顧自坐到了桌邊,連星茗便也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麵。裴子燁將酒放到桌上,偏眸挑釁看向傅寄秋:“仙長?”

師兄果真已經繼任仙長了!連星茗暗暗心道自己沒猜錯,但他還是有些存疑——一般來說隻有上任仙長逝世之後,少仙長才會接過這份重責。如今師父尚且健在,師兄為何提前繼任了?

裴子燁又拉長音調,寒笑道:“仙、長?”

他的語氣十分古怪,提及這兩個字的時候,似是噙著一絲嘲諷之意。傅寄秋頓了下,才麵上含笑坐到連星茗的身邊,不露聲色徐徐道:“她的性命,自然要想方設法保下。”

裴子燁挑眉道:“這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

連星茗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他能聽出裴子燁語氣不太好,十分尖銳。

他直接打斷這個話題,問:“裴劍尊打算如何保下阿箏的性命,可有計劃?”

裴子燁道:“自打障妖現世至今,就鮮少有被障妖上身的事主活下來。究其根本原因,不過是因為除障的人是個廢物,本事沒有,攬下的活兒倒挺多——他來不及殺死障妖,導致障妖先一步殺死事主,妄圖上彆人的身。”

連星茗道:“也就是我們明天得趕在障妖殺死阿箏之前,就將其滅掉?”

裴子燁嗤笑:“你倒比看起來聰明點。”

連星茗:“……”

連星茗都已經習慣了這人有事沒事噴兩句,敷衍“嗯嗯”兩聲,問:“那這件事好像就沒有什麼可談論的了吧?”他逐客意味明確。

裴子燁像沒聽出他話後之意般,將桌上倒扣的茶杯翻上來,打開酒壇往裡麵倒酒,“除了阿箏的生死存亡,我還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找一位來商議。”說話間,他已經倒滿滿滿一茶杯,將其遞給連星茗。

連星茗姿態從容接過,又對上裴子燁狐疑的視線,方才想起佯裝誠惶誠恐道:“哪敢勞煩裴劍尊為我倒酒呀,實在是折煞了晚輩。”說著他快速翻開兩個空茶杯,奪過酒壇往其內倒酒。

() 倒滿之後,他舉起作勢要遞出。

旁邊兩道視線看了過來。

連星茗:“……”

手中的酒水隱隱要端不平了。

身側是傅寄秋,高高在上的仙長,還是他同門的師兄,於情於理於感情,連星茗都想將酒獻給他。但對麵是裴子燁,若讓他置於人後,裴子燁定要立即拍桌而起勃然大怒。

僵硬幾秒鐘後,連星茗淡定將茶杯送到了自己的唇邊,半點不提倒酒的事,淺淺抿了一口轉言說:“裴劍尊有什麼事情百思不得其——噗咳咳咳!”話都還沒說完,他猛地偏頭咳出聲,又震驚看向手中的茶杯。

好烈的酒!

裴子燁拿來的是酒?

這是酒味的辣椒油吧?!

對麵傳來裴子燁仿若奸計得逞的噴笑聲。

傅寄秋抬掌輕拍連星茗的背脊,道:“此酒傷身,少喝。”

連星茗剛欲將茶杯放下,對麵的裴子燁就伸手拿起其中一杯,眯眸道:“前幾日我強行讓你當誘餌替嫁,此事是我做的不對。這樣,我敬你一杯,便當做是賠罪了。”

連星茗為難極了。

他前世時酒量就不太好,雖不至於一杯倒,但也最多兩杯,更何況是如此烈的酒。且房中並無酒杯,他們用的還是茶杯,茶杯有半隻手掌那麼大,一杯喝下去連星茗鐵定要吐個整夜。

他不怕喝醉,他很少喝醉,他的酒量不好體現在喝多之後,便會頭暈腦脹虛弱提不起勁。

僵持之時,傅寄秋接過連星茗手中的茶杯,在連星茗愣愣偏頭看時,他便已經仰頭一飲而儘,動作乾脆利落。

對麵,裴子燁的臉都快綠了。

傅寄秋含笑放下茶杯,聲音溫潤而不失魄力,“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不要灌酒。”

裴子燁:“……”

裴子燁放下茶杯,指尖在桌上輕敲兩下,沉默許久才轉向連星茗,眸光銳利審視道:“我實在想不通,連搖光的執念為何是上鎖的門。他修為強大,即便是某些高階法寶都能被他輕易破除——門鎖?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鎖,連他都破不開?是讓他執念深到變為‘求不得’的。”

頓了頓,他繼續:“百思不得其解,故來詢問你一人的看法。”

連星茗一聽就能聽出來他在咬文嚼字,想必這些話已經提前練習了數遍,練習到都有些文鄒鄒了。按照裴子燁的性格,直接翻譯過來就是:“一個破門鎖有什麼好求不得的,莫名其妙!我想不通,但你倆肯定知道內情。”

連星茗心中汗顏,道:“裴劍尊不必再緊緊盯著我看,這種事情我怎可能會知道。”

趁著裴子燁發怒之前,他強行轉移話題:“不如裴劍尊再好好想想搖光仙尊究竟是何時對你抱有殺意?”頓了頓,諄諄善誘:“畢竟與除障有關,此事還需格外慎重。你要不就將記憶往前倒倒,仔細回憶一下,比方說——迎親前的那幾個月可有發生什麼事情?”

答案都快要喂到你嘴邊了!這要是還不曉得,

連星茗也毫無辦法了。

他期盼看向裴子燁,希望這人能突然醍醐灌頂,打通任督一脈。

裴子燁皮笑肉不笑,裹挾慍怒道:“迎親前的那幾個月他已國破家亡,兩國聯姻的婚約名存實亡,他自己還身陷囹圄!若非我以大燕結親的名義將他從梵音寺中撈出來,他到現在還在聽佛子嗶哩吧啦念經渡他這個傻帽!於情於理,我都是在雪中送炭,他有何臉麵對我起殺意?!()”

這怒氣滿滿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連星茗幾乎立即想起來蕭柳曾給他看過的那本萬惡之源第三部曲,裡麵寫有一句話——

搖光仙尊突逢大變傷心欲絕,裴劍尊雪中送炭小意溫柔。

……▏()_[(()”行吧,原來趁火打劫還有個同義詞,叫做雪中送炭,世上之事奇也怪哉。

裴子燁又道:“他對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虛情假意,對我也從始至終都隻有利用。”說到這裡,他還眼尾赤紅看向傅寄秋,不甘攀比般道:“對你也是從未放在心上。”

傅寄秋神色冷靜,並未受其影響。

裴子燁深呼吸一口氣,悶悶不樂冷哼道:“他本就沒有心,何時對我抱有殺意都不奇怪。”

連星茗算是反應過來了。

白天看裴子燁隻在一開始的時候有情緒波動,而後便再不提及“殺意”一事。他還以為裴子燁已經接受了事實,哪曾想一直耿耿於懷呢。

連星茗笑道:“裴劍尊既已知曉他不是個好人,不是個良人。那便多罵幾句,罵完後就如秋風掃落葉般,將他從記憶中掃去便是了。”

事情已成定局,無論現在做什麼、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倒希望裴子燁永遠不知道真相,永遠也不要與他相認,因為他疲於應對後續。

“說得倒簡單。”裴子燁聽完他的話,不僅沒有釋懷,反倒更加生氣:“他不是個好人——這難道就是他濫殺無辜送嫁兩百零七人的理由?!”

連星茗抿唇,緩緩蹙眉。

方才無論裴子燁誤解他什麼,連星茗心底情緒都毫無波動,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可是當裴子燁提及“兩百零七人”之時,連星茗抬睫看了眼他,臉上尚存笑意,眼底卻無一絲溫度。

一如大婚當日手染腥血,森涼漠然。

兩道視線在空中相接,裴子燁臉上的怒意一滯,還不等他細看,連星茗就眨眼輕笑道:“是是是,這不是他濫殺無辜的理由。”

‘無辜’這兩個字,他重讀。

裴子燁半分沒有聽出來他語氣裡的古怪,盯他看了許久,才道:“我的義母是燕王妃,你可知在他殺死那兩百零七人之後,我義母整日為他憂心操勞,擔心他墜入迷障害了自己。不過短短兩年間,就痛病纏身撒手人寰——”

“這些,你可知。”

說著,他目不轉睛盯著連星茗的眼睛,焦躁急迫到背脊都挺得筆直,不肯放過後者臉上一絲一毫的異樣情緒。

連星茗神色微僵,麵色發白。

砰——

一聲

() 脆響,陶瓷杯托與木桌相撞。

傅寄秋將杯子放到了桌上。

“你該回去了。”

他懶懶掀起眼睫,聲音低沉道。

***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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