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星茗改口道:“那你會握住其他人的手,為他們取暖嗎?”
這個問題帶了點試探的意味。
冷風從他們二人之間溜走,卷起墨色的發梢,傅寄秋知曉心底的答案,也知曉正確的答案,這兩個答案截然不同。他抿了抿唇,選擇了正確的答案,“會。”
再看連星茗時,隻看見他鬆了一口氣,似乎疑慮消除。
敬佩道:“不愧是仙長,水要端平。”
傅寄秋鬆了鬆手掌有意讓動作更隨意,彎唇時眉眼柔和。
慢慢來。
他想著,不著急,慢慢來。
不能功虧一簣,萬萬不能將人嚇跑。
等阿箏從府門內跑出來時,傅寄秋先一步鬆開了手,連星茗將發熱的掌心藏進了披風中,指尖不自在地在披風中縮了縮。
阿箏感激道:“謝謝哥哥帶我出來。”
連星茗蹲下,笑道:“今日我便要離開平洲城了,郡守夫人決定收養你。若你有什麼不順心之處,可傳信至蓬萊仙島——”
他下意識說出蓬萊仙島這個門派,才發覺不妥當。傅寄秋走近道:“可傳信至蓬萊仙島,我若見到求助,便會托人前來相助。”
連星茗訕笑道:“對對,你找我沒有用,我也實在自身難保,你找他吧。”
阿箏看了看傅寄秋,又看了看連星茗,似乎是覺得他們倆人的相處很有意思,捂著嘴巴笑了笑,道:“哥哥,我有東西想要給你。你能不能再給我看一看上次的小花,我再將東西給你。”
連星茗打趣道:“我若不給你看小花,你就不將東西給我了嗎?以物易物,甚妙。”
阿箏梗著脖子,緊張瞪眼道:“怎會!”
連星茗也不逗她了,抬手掐出一朵小花,學藝不精滅了一瞬,他又重新掐,心中有些汗顏。
他這點小破伎倆到處丟人現眼,還好大多都是丟人給小孩看,也就師兄人好又寬和,不會嫌棄他的小伎倆丟人。
將小花遞給阿箏。
阿箏接過小花,從懷中取出一物,連星茗原本心情甚好,見到那物,唇邊笑意僵了僵。
是馬奶糖糕。
他聲音也有些僵了,“……你要給我這個?”
阿箏點頭,笑道:“前幾日特地留了一塊,因為看見哥哥你當時一直在看它。”
連星茗視線向右側偏移,注視地麵許久後才低聲道:“我不喜歡吃甜食。”
阿箏一愣,有些慌了。
連忙將馬奶糖糕放下,道:“因為哥哥你一直在看,我才想給你的,我以為你會喜歡。”頓了頓,她又落寞說:“阿箏認識很多大人,從來沒有人蹲下來同我說話過。”
連星茗轉回眸,彎唇道:“我曾經有個弟弟,他讓我以後遇見與他差不多大的人,要蹲下來說話,要給小花。”
“曾經?”阿箏疑惑:“為什麼是曾經?難道現在他就不是你的弟弟了嗎?”
連星茗沒有多說,摸了摸阿箏
的頭,笑道:“阿箏要好好長大,要活到七老八十。()”
阿箏還是疑惑,麵上懵懂。但重重點了點頭:阿箏會努力活到七老八十的!ㄨ()ㄨ[()”
遷新居,連星茗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掃人興致,便接過馬奶糖糕道:“哥哥不喜歡吃甜食,吃不下去。將它轉送給哥哥的朋友可以嗎?”
“嗯!”
連星茗便起身走到傅寄秋麵前,挑眉笑道:“真沒想到,從前從賭桌上白拿兩個銅板買馬奶糖糕給你,今日竟又白蹭了一個給你。”
傅寄秋接過,撕開糖紙,將其按入唇。
他進食的動作十分優美,唇瓣殷紅,連星茗視線不可避免地看向了他的唇,突然想起昨日這唇碾著他的唇的熱切,以及急促的呼吸。
還有那緩慢撫過他背脊的手掌,猶在眼前。
傅寄秋動作突然頓了頓,徐徐彎下眼角看向他。
“……”連星茗神識一清,訕笑道:“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吃馬奶糖糕。”
傅寄秋看著他的眼睛,目不轉睛道:“喜歡。”
說的是馬奶糖糕,卻是盯著他說的。清晨的風過於涼爽,連星茗心念微動,他甚至都有一種錯覺,覺得傅寄秋這話好像是在說他。
“你喜歡就好。”
看語境,應該不是在說他。
連星茗緩慢又心虛偏開了目光,掩飾性轉頭看向蒙蒙亮的天空,心中突然有些想念伴了他一輩子的係統,不知道係統此時正何處。
他昨日讓師兄當斷則斷,師兄也在好好做,再不提及此事,結果他自己卻總是多想。
這樣一想,真是對不住師兄。
若是係統在,定能一通臭罵將他罵醒。
***
郡守府。
裴子燁端坐在桌前,已經看了桌上的鬼玉半個鐘頭,唇線壓得很緊。
這是曾經由他保管的那一枚鬼玉碎片。
以防止鬼門關被開啟。
可是三千年前,連星茗血洗婚禮的當日,就從冼劍宗奪走了鬼玉。而今鬼門關已經大開,障妖從中而出,保不保管似乎也沒有差彆了。
若按照尋常規格,他應當將其送回冼劍宗,可這一次裴子燁卻遲疑了。
連星茗曾經想要鬼玉。
為此不惜大鬨修真界,他曾經自刎於鬼門關前,其中九成緣由都是因為騙走了宿南燭手中的鬼玉碎片,才會讓後者幡然醒悟雷霆大怒,帶人追殺以致於意外將其逼死。
宿南燭到現在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裴子燁想起這個人都覺得惡寒,他又看向鬼玉,心中浮現一絲念想。
會不會連星茗依然想要鬼玉呢?若他將鬼玉給連星茗,能否祈求到一絲原諒?
他覺得很難。
但眼下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隻能抱有一絲絲的期盼,去嘗試。
也許呢?
“他會想要的。”裴子燁像是在安慰自己,握緊鬼玉大步走出房門,“他會想要的!”
可客房裡早已經人去樓空。
郡守夫人啞然道:“仙人,您怎麼不早點來啊!那位仙人清晨就與他同行的另一位仙人從郡守府離開了,就是長得非常俊的那位。他表弟蕭柳說要送他,還有世子殿下也吵著爬上了馬車。現在恐怕他們都已經出城了。”
離開了?
連星茗不是說會留幾日嗎?
傅寄秋竟然也在。
裴子燁身形微晃了一下,臉色微白道:“他去了哪兒?”
郡守夫人更啞然,恭敬笑道:“這……人都上了馬車,離開平洲城後便是天高海闊任鳥飛,怎可能知曉他們去了哪兒啊。”
“……”
裴子燁麵色更白,似有些無措。
就這麼不想看見他嗎?
這時候有冼劍宗弟子上前。
裴子燁稍稍冷靜下來,回頭道:“你去查一查燕京的蕭氏,那蕭柳的表哥門派在何處。”
冼劍宗弟子傻了,“劍尊前輩,平洲城障亂已經結束,咱們應該回冼劍宗了呀。您查這個做什麼?”
裴子燁指尖蜷縮了一下,無聲攥緊鬼玉。
心尖刺痛,又懷著隱隱的盼望啟唇。
“我……我有東西想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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