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6w營養液加更](1 / 2)

“現在是……”弟子被宿南燭問懵了,修真界不以凡界年號紀年,他不知道現在是哪年。

宿南燭不耐煩,聲音驟然沉了下來,“連搖光叛逃蓬萊仙島了嗎?”

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人。

這位可是最近幾年的風雲人物啊,引得無數仙門大派子弟們頻頻驚異側目,即使沒見過麵也必定會聽說過這個凶名赫赫的仙號。

但這是蓬萊仙島與冼劍宗的仇怨,和他們青城觀好像又沒什麼關係吧。

弟子茫然之餘,誠惶誠恐道:“回前輩,搖光仙尊去年血洗冼劍宗叛逃蓬萊仙島,一直活躍於那附近,近幾個月才銷聲匿跡。”

銷聲匿跡?宿南燭突然低頭牽強勾了勾唇角,似在嘲弄這話。

弟子更加驚恐看著他。

很多年以前,修真界確實以為連搖光銷聲匿跡是為了暫避風頭,亦或是怕被冼劍宗尋仇,躲起來再不出現。誰知道剛安生了幾個月,青城觀內部突然爆出來一個震撼世人的大驚聞,打了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

鬼玉碎片到了連搖光的手中!

而且還是宿南燭親手將其贈予連搖光,大家一時都不知道該感歎搖光仙尊手段高明,還是該感歎萬眾花叢過片葉不沾身的宿南燭,竟然也有了馬前失蹄之時。至此,冼劍宗、蓬萊仙島,以及青城觀分彆看管的枚鬼玉碎片全都落到了連搖光的手中。

分彆以搶奪、竊取、以及誘騙的方式,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了,直到這個時候,仙門百家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

宿南燭從往事中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是異樣又病態的蒼白色,掌心有一團黑血。

假的,血是假的。

霧陣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僅僅是身處於傳承墓的虛假霧陣之中,宿南燭都控製不住的心潮劇烈翻湧,血氣一陣又一陣地往上湧至麵頰——曾經他以丹修的身份發布懸賞令,號召天下人活捉連搖光,後者逃到山窮水儘之沒有退路之時,毅然決然橫劍自刎。

沒有半點兒遲疑,也不給宿南燭說話的機會,甚至都沒有以死相逼問能不能放他走。

一想起此事,宿南燭就撐住側壁,臉色驟白又重咳出一口腥血,眼眶與鼻腔俱是酸痛的灼燙感。他在濃鬱的血腥味中緩慢抬起了臉,一雙陰鷙英俊的眼睛在黑暗裡異常得發亮。

若此次無人能夠獲得熒惑傳承,無人能殺死連搖光的幻身,霧陣就會不斷地被重啟,每一次都是隨機的不同事件,連搖光的幻身就會在霧陣中長久留存,一顰一笑都最接近於真正的他。

那就讓自己沉淪於霧陣之中,永遠掩耳盜鈴、自甘墮落地沉淪吧——

這一次宿南燭要換一種方式去接觸連搖光,說什麼也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欺淩不屑。

絕不能再一次將他逼到自刎。

“近日,我身邊可有一位叫作羅羅的西域胡

姬?”宿南燭偏頭問弟子。

“……”

弟子傻眼了,“啊?”

剛剛他們不是才提及羅羅的嘛?

弟子躬身回答:“是有。羅羅方才敲完求藥鼓,正在塔外的冰天雪地裡等著見您呢。若您覺得她煩,晚輩這就去將她趕走……”

話都還沒有說完,麵前突然刮起一陣冷風,台階上的腳步聲又重又急促,宿南燭的衣袍都被這股蒼勁的路風帶的卷邊滾滾。弟子愣滯許久,連忙心中驚愕地跟了上去。

***

樹上飄落一朵半大的梨花,倏然飄落在了連星茗的頭上。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雪片,許久不融化他才發現,這好像是一片花瓣。

“……”

好想把它摘掉啊。

[像不像想要撓癢癢卻撓不到。]

係統偷笑道:[你忍著吧,等誰來打斷你再把它摘掉。]

前世也是一樣。

連星茗麵上無比真摯守候在青城觀前等候,實際上一直和係統偷偷聊天打發時間。

[你什麼時候跑我脖子上來的。]

[……上個場景就在了。]傅寄秋還不聲不響多看了它好幾眼,搞得係統剛才都瑟瑟發抖不敢說話,現下恨鐵不成鋼道:[我就不相信了,都進來了近千的修士,真沒一個人饞你傳承?都太社恐了!]

[我還想早點出去曬太陽呢,感覺照這個進度下去,你都能直接速通到自刎——你自刎的話熒惑傳承要落你頭上,到時候解釋不清楚的。]

連星茗也在頭疼這件事。

誰能想到有一天會困擾沒有人來殺他啊。

後麵有腳步聲響起,靴底踏在鬆軟的厚雪之上,哢擦哢擦的清脆聲像踩上碎玉般悅耳。還有小小雪子落在油紙傘上的潤物細無聲,連星茗沒辦法回頭,在心裡問:[誰?]

係統拉長聲音道:[你說呢。]

連星茗便知道了。

頭上傾斜下一把傘,傘的大半都給了他,替他遮擋了風霜,後方有溫熱的靈力灌了過來。

連星茗還記得前世這個時候他說了什麼。

他頭也不回,冷哼一聲說:“不用。”

就很硬氣。

冷到發抖,還一身毫無用處的硬氣。

當時傅寄秋僵了一下,果然撤開了傘,將其扔到了雪地裡。又自行撤去身上的護體靈力,麵色難看陪著他一起靜立在風雪中。

當時他們應該在冷戰。

因為客棧裡那個互相撕咬啃噬的“血吻”,撕毀了他們曾經所有的過往情誼。

這次連星茗還是哼一聲,說:“不用。”

[……]

係統毫不客氣噴笑出聲:[笑死,區區零下二十度罷了,不足掛齒。]

連星茗:[……]心裡在滴淚、不,是在滴冰,因為辛酸的眼淚已經被大雪凍成了冰。

真的快要冷死了。

傅寄秋站定在連星茗的身邊,偏頭

注視著他落上梨花瓣的發梢,這一次沒有將傘撤開,而是騰出一隻手將那朵梨花瓣摘開。

連星茗:“……”舒服了。

有溫熱的靈力順著傘骨往下落,他仿佛站在了一個銀色小瀑布之中,前後左右四麵八方都有微塵般發光的靈力,撲簌簌往下墜落。

若銀河與星辰被搬到了他的眼前。

連星茗心裡大呼得救,麵上卻冷淡薄情。

傅寄秋看了許久他的表情,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像從前一樣問:“你喜歡他哪裡?”

“怎麼,少仙長想要學他?”連星茗當年像個沒感情的行屍走肉,嘴巴裡就沒一句好話。他心裡驚愕,麵上彎唇出聲:“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傅寄秋,與這人對視幾秒後繼續說:“你學不像的。”

“……”霜雪在眼前凝滯。

傅寄秋深深閉眼,吸進一口冷氣。

心裡即便有再大的傲骨與慍怒,在睜開眼睛時看見連星茗被冷風凍到微微泛白的唇,以及泛紅的眼眶,就什麼也不剩下了。曾經的傅寄秋就是這樣,足底深陷於大雪之中,心中酸痛卻也寸步不願挪動。可如今連星茗麵色紅潤,再不像之前那般可憐讓人心疼,傅寄秋卻還是動也不能動,像是被這雙漂亮的眼睛鉤住一般。

釘在原地。

聽著這些也不知是在作踐誰的話語。

“我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眼角彎下的弧度和彆人都不一樣,還有青蛇和香酒。”

連星茗看著傅寄秋染著霜雪的眸,緩慢問道:“你在想什麼?”

傅寄秋眼睫顫了顫,他在想。

你被蛇咬了,傷口洞穿掌心至今殘毒難消,一輩子都會留下兩個凹陷下去的疤痕。

你根本就不喜喝酒,一喝就會醉倒,你更喜歡喝茶。

還有,你編寫曲譜的時候為什麼在哭。

傅寄秋還在想,連星茗在看著他的眼睛說話,就好像這些話是對著他說的,隻對著他說。

很容易會有這種錯覺。

如果這些話真的是對他說,隻是想起這個可能性,都仿佛從冰天雪地裡一下子浸泡到溫泉之中,一輩子都難以忘卻這種盛大煙花在心中炸開的感覺,幸福到讓人想都不敢想。

他偏眸看向被斬去右枝的巨大梨花樹,樹蔭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似一個張牙舞爪的雪獸。隻有他一人才能夠看見,這世界並非銀裝素裹,而是被滾滾濃黑的魔氣環繞,整個梨花樹垂著絲絲縷縷的魔氣,心魔正坐在斷枝上看著他。

蠱惑輕笑聲響在他的耳邊:“你放在心尖尖上舍不得碰一下的人,被宿南燭傷成這樣。都不敢承認喜歡了,卻還是戴著宿南燭當年隨手贈下的玉佩。噢,不是贈,是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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