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2 / 2)

“……?”

連星茗猛地往床上一坐,道:“我不走。”

裴子燁回過頭,皺眉道:“你難道想一輩子都困在這座宮殿裡?”

每天都能出門散步曬太陽,還伴著鳥語花香的連星茗:“……”

這個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連星茗扶額道:“裴子燁,你不要害我。你現在出現在我房中,若被師兄發現,我有十張嘴巴也說不清楚——你趕緊走,我在這兒呆得好好的,是自願前來,並非被擄來。”

裴子燁頓了一下,沉默鬆開了手。

“他入魔了。”

連星茗抬眸,“那又如何?”

裴子燁臉色微白,牽強扯了下唇道:“他可能會控製不住自己,又像在桃花山裡一樣傷害到你。屆時你該怎麼辦?”

連星茗看他幾秒鐘,起身走到桌邊坐下,背對著他道:“你是何意。你覺得我同你一起走,我們之間就還有可能?”

裴子燁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看著他的背影惱道:“我並非此意!”

“小點聲兒。”連星茗抬起指尖輕描杯口,垂下眼簾說:“你不是這個意思就好。”

裴子燁臉色更白,垂下身側的指尖蜷縮了下,閉眼深吸一口氣道:“你對他也這麼冷酷?”

“誰。”

“還能有誰。”

他們之間話趕著話,氣氛有些緊張,連星茗沒再開口。很快他身邊的椅子被人扯開,裴子燁坐了下來,道:“若我與他身份調換,我是你的師兄,他是大燕義子。你與傅寄秋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你可會像對我這般,去對待他?”

“這種話毫無意義,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連星茗心感無奈,道:“更深露重——”

裴子燁一聽見“更深露重”這四個字就後背一涼,生怕他下一句是“裴少俠路上小心”,好在連星茗道:“你非要夜半三更在我屋中議論這些,我即便有心與你說道,也於禮不合。”

裴子燁道:“又非寡男寡女,於什麼東西?合哪兒禮?你們佛狸的禮?”

連星茗抬睫看了眼窗外高高懸起的月。

又偏頭看向他,目光平靜。

“你怎敢跟我泰然自若提佛狸。”

一字一頓,重若泰山。

裴子燁臉色登時就不對勁了,肩膀重重向下一垮,張了張嘴巴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最後撐著桌麵站起身道:“你……你等一下,我帶了個人來見你。”

連星茗對於他帶了誰來毫無興趣,可當裴子燁真拎著那人進來時,他還是稍稍挑了下眉頭。

——是世子。

世子一看就是強行被拖進魔宮的,發冠外斜臉若白紙,滿臉“我要死了要死了”的驚恐。

一進來。

連星茗剛要疑惑詢問,世子見到他,麵色猛地大變,“噗通”一聲跪地行了個朝拜大禮:

“草民見見見見、見過仙尊!”

連星茗正要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向裴子燁。

裴子燁本抱著劍,一看他視線掃過來,立即開口甩脫:“不是我說的,他自己猜出了你的身份。”

連星茗又看向世子。

世子興許是覺得行大燕的禮是在麵前人的雷點上狂踩,慌忙起身行了個曾經在障妖幻境中看過的佛狸禮,動作四不像。他又乾巴巴拱手行了個仙門禮儀,短短一分鐘裡他就行了三個禮,在連星茗開口的那一瞬,世子猛地跪地哭喪著臉發誓道:“仙尊!我守口如瓶,我誰也沒說,我連將您身份告知他人的念頭都不敢動一下啊!”他此時但凡隻要想活命,就不敢提及曾經狠坑連星茗好幾次的“輝煌事跡

”,隻兩眼發直道:“我祖上也非燕王妃那一脈,您要是想尋、尋仇,要不您先賞個臉過目一下我的族譜吧?”()

燕王妃的親生兒女當年就已經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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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自然不可能是燕王妃那一脈。

連星茗卻順著話問道:“你族譜呢。”

世子絕望臉:“在、在家裡。”

連星茗好笑,也不嚇他了,道:“你先起來吧。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世子顫顫巍巍站起來,道:“就……桃花山嘛,咱們剛出霧陣時,我叫了您兩聲‘連星茗’,您都應聲了,我就猜出來了。”

“……”連星茗毫無印象,語氣莫測嚇唬道:“從未有人試探過我,你的膽子很大。”

噗通——

世子又跪下來了,腦子裡瞬間蹦過無數種死法,心裡的小人崩潰哐哐撞牆。

裴子燁嘴角抽搐了一下,對世子道:“你之前是怎麼和我說的,向他原樣再講一遍。”

世子人都麻了:“……”

裴子燁眉頭猛皺,冷嗤:“講!”

世子渾身一震,張大嘴巴看向連星茗,遲疑喃喃道:“皇室機密怎可隨意說出來,要掉腦袋的呀。”

裴子燁道:“你現在不講,現在就會掉腦袋。”

連星茗都被他們一人弄迷糊了,是什麼皇室機密?非要三更半夜過來說給他聽。

詢問:“你們到底想要說什麼?”

世子掙紮半晌,終於胳膊拗不過大腿,保持乖巧端正跪姿說:“仙尊,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裴劍尊也知。若他日有人問起,還請仙尊把我這個還未及冠的小角色忘了個乾乾淨淨!千萬彆同他人說是我告知您的——”

他猛地一狠心,開口第一句話是,“我本名叫做裴苯,家父淮南王。我今年一十有五,家中並無其他兄弟姊妹,我是我爹的獨子。”

連星茗“啊”了聲,沒弄明白他報籍貫的用意。

世子長叩首,隻露出黑乎乎的腦袋發旋兒,悶聲道:“我是皇室及宗親中的最後一個人,在我之後出生的所有孩子,全都變成了狸貓。”

“…………”

連星茗瞳孔微縮,遲緩道:“你說什麼?”

唰唰——

唰唰——

春天的雨來得快,不知何時起屋外響起了淅淅瀝瀝的微雨聲,將泥土中的沉悶感一並激出,人身處其中,身體都變得沉甸甸的。世子道:“在我之後的孩子都變成了狸貓——這事兒被皇室瞞得很緊,早幾年出生的狸貓們要麼就地處理,要麼尋個旁係的嬰兒來替代,對外宣稱是宗親所出。當今燕王年邁,因此久久無人察覺。”

連星茗難以置信,“十五年,無人察覺?”

世子抬起頭,苦澀道:“都瞞著,瞞不過了就偷偷從旁係抱一個嬰兒,外人看並無異狀。”

連星茗更難以置信,問:“為何要瞞?”

世子道:“仙尊您是不知道……聽說第一年上麵的人也請仙人來

() 調查,人倒是來了一波又一波,卻隻查出個‘皇室生出障變’,也隻能確定有障妖作亂,無人能解決這個難題。皇室與宗親子嗣有異,並且數年未找到解決方案,此事萬萬不可對民眾袒露,否則必將人心大亂,更有甚者山河動蕩!”

連星茗聽到這裡,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眉目變得有些冷淡。

他倒也不會下作到出去到處宣揚此事,卻也沒有為之擔憂的多餘善心。開口時,聲音也變得有些冷淡:“既是十五年前開始出現狸貓換太子的現象,障變也應是十五年前生出的,當時可有什麼異常變故?”

“有!有的!”

世子連忙道:“十五年前滿打滿算,隻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皇室的祭祀祠堂被人給砸了!所有先人的牌位都被人一把端掉了。”

連星茗下意識問:“肇事者就是被障妖附身的人?”

世子搖頭,臉色更白:“不是……肇事者他……他不是個人,他是一具鎧甲……”

若非當年聽父親親口提及,世子自己也不敢相信,十五年前有一具黑金色的鎧甲威武若戰神降世,其內空空如也卻能夠直立行走,揮著長劍將祠堂砸了個稀巴爛!

他道:“那具鎧甲刀劍不入,水火不侵,仙法也對其無效。皇宮侍衛百千人,甚至還有駐宮的大門派出身的仙人,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將祠堂砸掉,旋即大搖大擺出宮,一路南下。”

“倒是一件新鮮事。”

連星茗沉吟道:“隻是一具鎧甲而已,不會有這麼大的能耐,應該是被有心之人煉作了法器。這個有心之人也許就是障變的來源,你們可有從這個方向著手,去尋找在背後操控鎧甲的人。”

這時候,裴子燁突然開口:“已經找到了。”

連星茗偏頭,“哦?那直接抓不就行了。”

裴子燁道:“人十五年前就死了。”

“……?”

裴子燁繼續道:“被障妖附身的人是一個剛入宮沒多久的宮妃,祠堂被砸第一天她就尋了根草繩在寢宮裡掛上,自縊身亡了。她死後附身於她身上的障妖消失不見,障變現象卻還在——皇室與宗親的狸貓還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出,自那以後便找不見障變源頭,更尋不到障變解法。”

連星茗沉默一會兒,垂下眼睫說場麵話:“我對你們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此事與我無關,我不感興趣也……”

裴子燁打斷,沉聲道:“與你有大關係。”

連星茗話語聲一頓,皺眉看向他。

裴子燁卻沒有看他,轉頭看向世子,以眼神示意。世子領會,忙道:“那位宮妃娘娘自縊之前,曾用簪子劃破了自己的手,以鮮血塗滿了殿內整麵白牆,隻寫下了兩個字——”

說到這裡,世子心跳加速,禁不住抬起眼悄悄看連星茗一眼,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兩個字,眼前這個人會是怎樣的反應。他嘴巴比大腦快,腦補都沒出,說話聲已經先出了:“白羿。”

砰!

窗外,細雨夾著一聲悶雷。

駭人心魂。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

房間裡靜了很久,靜到人心發慌。

連星茗一寸一寸轉過頭看向世子,眼眶發燙,聽見了自己凝滯、發緊的聲音,“你剛剛說那具鎧甲一路南下,可知道它去了哪裡?”

世子聽到這個問題就覺得眼前一黑了,他更不敢與上方這雙眼對視,麵色鐵青垂下頭,支支吾吾道:“回仙尊,他去了連、連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