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1 / 2)

以往這個時候,傅寄秋就會耐著性子,蹲下來哄連星茗了。

好聲好氣,輕言細語同後者講道理。一直將後者說服,再牽著手,把人牽回去。要是人走不動了、受了傷,也不管傷的是不是腿,他總會習以為常地將其抱在懷裡。

可這一次傅寄秋卻格外強硬,麵無表情俯身一撈,將連星茗扛在右肩上,步伐穩健越過城門。

連星茗懵了,等傅寄秋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才想起來掙紮,“放我下去!”

“……”

他上半身倒垂著,大腦有些充血,直難受地揪傅寄秋的頭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咬著牙說:“師兄,師兄你頂著我肚子疼。”

“……”傅寄秋腳步微頓,繼續往前走,還是沒有出聲。

黑燈瞎火的連星茗看不見傅寄秋的表情,就算是白日,他這種姿勢也根本看不見傅寄秋的臉。有限的視野中,隻能看見被規整束在仙袍之下精瘦有力的腰,胃部壓在傅寄秋的肩膀上,就像是壓著一塊硬邦邦的巨石,杠著太難受了。

“師兄?”

“師兄……”

他嘗試過分析利害來講道理,毫無效果,傅寄秋壓根就不理他。

他又嘗試了賣慘,說這兒也疼那兒也疼,撒嬌說想要被抱著走,可傅寄秋也毫無反應。

[你師兄這是鐵了心不上你的套。]係統語氣幸災樂禍,[誰不知道你啊,把你放下來的第一秒,你肯定直接跑了。]

連星茗不甘心。

現在距離天亮恐怕還有幾個時辰,白羿那邊好不容易有了點進展,中途打道回府算怎麼回事。

他從後麵揪住傅寄秋的腰帶,大聲說:“停下!”

傅寄秋終於停下來了。

他抬手一揮,靈力聚集於指尖又成片狀掀出去,客棧大門“嘩啦”一身打開。

嗖嗖——

門內數道視線轉了過來。

“……”連星茗太陽穴一抽一抽著疼,傅寄秋是真的不上他的套啊。

“你們這是?”蕭柳愣愣站起身,看見這兩人姿勢,又紅著臉閉上了嘴巴。

連星茗頭飾皆被奪走,隻剩一個可憐兮兮的鬆散冠發頂在頭上,其中還有烏黑散發落在白皙臉龐前。手臂袖口皆染血,膝蓋往下的地方衣衫被地麵磨得襤褸,若是仔細看,都能看見青黛色衣料之下的一小截光潔大腿,正被傅寄秋按在手中,指腹之下都按出了淡淡的淤青。

非禮勿視,蕭柳立即瞥開了目光,心中羞澀倉皇導致說出來的話也慌到前言不搭後語,“我們在底下等你們好久,等著聚合,你們什麼時候出去的?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傅寄秋踏進門板,走得飛快。眨眼間就走到了二樓拐角的樓梯前,下顎微偏對著聞聲而來的老板娘說,“備熱水。”

老板娘瞠目結舌呆呆應聲,“好,這就來,這就來。”

“啪”一聲,連星茗眼疾手快抓住樓梯把手。頭還沒抬起,他就

聽見裴子燁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酸溜溜奚落:“還能發生什麼,這一看不就很明顯麼。大晚上跑出去,被人給逮回來了。”

他在心中暗罵一句,抬頭想看裴子燁在哪兒,誰知一道身影快步走到麵前,擔憂喚了一句:“星星。”是李虛雲。

還是和尚人好,修佛的確實比修道的善良些。連星茗心中百般感歎,求助般向李虛雲伸出手。

“李虛雲救我。”

李虛雲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握住他的。怎料忽然間眼前視野調轉,連星茗本被扛在肩頭,隻覺腰部一痛就被傅寄秋顛倒過來,穩穩當當地抱在了身前,後者呼吸起伏明顯比方變重,開口說話時聲音中都是無法遏製的怒氣,與說給某些人去聽的冷冽威懾。

“他救不了你,這裡沒人能救你。”

“……”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靜了。

傅寄秋踏上兩三級階梯,抱著連星茗一路暢通無阻走到二樓房門前,進門後也未關門,手臂一揚將連星茗扔在褥子上。

咚!一聲震響。

滿床被褥承受了它生命不可承受之臟。

連星茗本來就是愛乾淨的人。年少時剛從佛狸來到蓬萊仙島之時,他還天天吵著要沐浴呢,修士一道淨水術兩分鐘就解決了,他還偏偏要熱水、要浴桶與浴鹽,一泡就是小半個時辰。

除此之外,平日上床睡覺時穿著外衣上去,對於他來說是決計不可能的,外衣多臟啊!

他現在這身外衣更是臟到連房門都不能進,更彆提上床了。

連星茗立即坐起,想要跳到地麵上。

傅寄秋卻將其按回,一言不發脫掉連星茗的臟外衣,又俯身脫掉後者沾滿泥汙的黑靴子。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半蹲在床鋪前,薄唇緊緊抿著也不抬眼看。

連星茗瞧他這樣,心裡的怒火也消不下去,“……我回來了,你高興了。”

傅寄秋沉默著握住他的左手手腕,掀開衣袖查看手掌傷勢。

連星茗對待自己自然是極狠的,他怕疼,但方才那個狀況,他一時都忘卻了疼痛,滿心滿腦子隻想著用血留下白羿。

現今緩了下來,遲來的疼痛感才絲絲縷縷般爬上手掌。

被靈力劃開的那隻手甚至不能如常握合,一握起來皮膚開裂的地方就生疼。

[你師兄肯定又要掏出什麼藥膏了,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什麼都備著。]係統道。

可傅寄秋隻是看著,半晌鬆開了連星茗的手,站起身來到桌邊,身形埋入黑暗。

雙手撐著桌子,低著頭。

房門大開,老板娘為浴桶添水,往返進出幾次,都未引得這位視線偏移一絲半毫。

係統:[?]

係統道:[哇哦哦,這次你師兄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生氣誒……我覺得他一開始好像還沒這麼氣,直到你剛剛在樓下讓李虛雲救你。]

最後一次添水時,老板娘抱著木桶欲言又止盯著連星茗看,對視。

她指了指天,意思是要不要告官。

連星茗冷著臉衝她搖了搖頭。

老板娘就對著他做了一個禱告的手勢,小心翼翼退出了房間。幾乎是她退出的那一瞬,房門無風自動,“啪”一下子重重合上。

傅寄秋才有了動作,他走到床邊,彎腰將連星茗撈在懷中。

連星茗那一句“我腿沒受傷”盤旋在嘴邊,一瞥見他極差的臉色,乾脆利落吞回腹中。

一屏風之隔的浴桶冒著霧氣騰騰的熱意,傅寄秋將連星茗放在浴桶旁邊,就轉身走了出去,啟唇說了回房後對後者說的第一句話,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總之必定不是滿懷善意的情緒。

“換好衣服,我有話要和你說。”

“……”

這句話對於連星茗來說,等同於——

等同於什麼呢?

年少尚未辟穀時在蓬萊仙島修仙,教授他彈琴的是一位叫做“寒荷”的師叔。寒荷師叔她教學嚴格,每次在連星茗犯錯時,都會拿戒尺嚇唬,可她又生性溫柔,看不得孩子挨餓。

那麼總會遇到那種到了飯點,他又犯錯的時刻。寒荷師叔會情緒異常穩定地衝他笑,說:“小搖光先去填飽肚子,等肚子填飽了,師叔有話想要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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