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兒母女,一邊在她與母親麵前添油加醋地把父親兄長往冷血凶悍了說,一邊又背著她們偷偷地討好父兄,上輩子阿漁與母親被蒙在鼓裡,她出嫁時好歹醒悟了過來,母親卻一直怕父親怕到了死。
如今重活一世,曹溋所說與她的所作所為,再也騙不了阿漁了。
“二姐姐若不想去,那我自己去吧,到時就說你身子不舒服,相信大哥不會怪罪你的。”想起那時曹溋便是這麼“幫”她支招的,阿漁柔柔緩緩地還了回去。
曹溋抿唇,為什麼阿漁的反應跟她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但她不可能爽約的,父親兄長一直都偏心桃院,她與母親費了多少心機才讓桃院主動疏遠父兄,才讓父兄稍微多注意了她們一些,如果真給阿漁單獨與兄長相處的機會,讓阿漁發現兄長與父親隻是麵冷而已,豈不是前功儘棄了?
“罷了,大哥一片好心,咱們做妹妹的,怎能掃了他的意,還是一起去吧。”曹溋乾笑著道。
阿漁默默地看向遊廊之外。
她不擅長與人爭吵,便是看透了曹溋的為人,她也隻能慢慢疏遠對方,做不來一下子就撕破臉皮。
說話間,前麵就是桃院了。
阿漁腳步微頓,白皙的臉龐上透出一絲紅暈來。
她很少會聽到父親與母親的床事,所以對上輩子的今日記憶格外清晰,那天也是曹溋隨她過來的,到了院門口便被母親的丫鬟告知父親來了,曹溋黯然離去,阿漁也準備悄悄地回她的東跨院,但就在她已經走到跨院的月亮門前時,她好像聽見母親似哭非哭地喊了聲“侯爺饒命”。
當時的阿漁青澀懵懂,她以為父親要殺母親,偷偷地哭了好久,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籠罩在母親隨時可能會被父親殺死的陰影中。
阿漁真正明白母親那句話的意思,是與徐潛在一起的那一晚。
“阿漁,你怎麼不走了?”曹溋奇怪地問。
阿漁回神,再掃眼母親的上房,她心不在焉地道:“快吃午飯了,二姐姐還是先回去吧。”
阿漁的計劃是,等曹溋走了,她領著寶蟬隨便在外麵走走,免得再聽到父母的牆根。
曹溋並不知道父親已經在桃院了,但她猜測父親沐浴更衣後很有可能過來,所以打定主意要賴在這邊,這樣父親不好當著兩個女兒的麵去與江氏做什麼,那便隻能改去梅院找她的母親吳姨娘。
“四妹妹莫非怕我蹭你們的午飯?”曹溋故意笑著問。
阿漁忽然明白了曹溋的打算,既然如此,她樂得看曹溋失望。
搖搖頭,阿漁引著曹溋往前走去。
江氏的大丫鬟靈芝就在院子裡站著,見到曹溋,她委婉地道:“侯爺才過來不久,二姑娘改日再來找四姑娘玩耍吧。”
曹溋咬了下嘴唇,江氏那個狐媚子,明明隻是個賣身葬父的民女,除了一張勾人的臉,哪裡比得上她的母親?
計謀不成,曹溋憋屈地告辭。
阿漁笑著送她,順便在外麵逗留了一陣。
桃院附近有條菊花小路,九月時節菊花開得正好,阿漁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摘了一朵白菊低頭賞。
可她的心已經飄遠了,飄到了鳳陽城的那個參將府。
她回來了,徐潛呢?是不是也跟她一樣回到了今年?今年,徐潛才十九歲,還是鎮西侯府的五爺。
阿漁仰頭,天藍藍的,像極了鳳陽城的天。
如果徐潛也回來了該多好,這樣他男未婚,她女未嫁,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再沒有身份的顧慮。
想著徐潛,阿漁不知不覺就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寶蟬站累了,掃眼不遠處的桃院,她小聲勸道:“姑娘,咱們回去吧?一會兒該吃午飯了。”
阿漁問她:“咱們在這兒待了多久?”
寶蟬如實道:“快兩刻鐘了。”
阿漁便站了起來,如果她沒記錯,上輩子父親沒在桃院待多久就離開了,陰沉著一張臉去了梅院,而後不久,吳姨娘便有了身孕,可惜沒保住。
那麼,她若能讓父親不去找吳姨娘,有孕的會不會變成母親?
母親總念叨生個兒子就能在侯府站穩腳跟了,說明母親還是想懷孕的,隻是她太畏懼父親,才不敢多留父親。
阿漁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時,桃院上房,江氏正躲在被窩裡哭。
曹廷安隻覺得掃興,非常掃興。
換個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她偏弄得好像他欺男霸女一樣。
穿好衣服,曹廷安大步往外走。
走到院子裡,就見小女兒捧著一束五顏六色的菊花笑盈盈地跨了進來。
想到小女兒在門口的表現,曹廷安下意識地換上了一副笑臉。
不笑不行啊,好不容易孩子不怕他了,他再黑臉,把女兒嚇回去怎麼辦?
“爹爹,原來你在啊,我還想下午去找您呢。”阿漁不太熟練地撒嬌道。
曹廷安好奇了:“你何事找我?”
阿漁捏捏帕子,難為情地道:“沒事,就是,就是想您了,想多見見您。”
曹廷安:……
這個大膽說想他的小姑娘,真的是他那個膽小怯懦寧可哭死都不敢吭一聲的女兒?
猶豫片刻,曹廷安決定在桃院用午飯了,但他不是給江氏臉,而是疼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