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閒聊,江氏一聲不吭,不過瞥見女兒時不時的笑臉,而曹廷安居然女兒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十分地好說話,江氏第一次認真思索起女兒方才所說來。莫非,真的是吳姨娘在騙她?可吳姨娘為何要編這種謊言?
江氏沒有頭緒。
曹廷安知道她笨,因此飯後打發女兒回東跨院休息後,他板著臉將江氏叫到了內室。
進了屋,曹廷安重重地一撩衣擺,坐在了床上。
他麵容冷峻,左臉的猙獰疤痕更為了他添加了幾分戾氣,像極了陰曹地府的閻王。
江氏腿都要軟了,哆哆嗦嗦地隨時要跪下去的樣子。
曹廷安開始審她:“吳姨娘都編排過我什麼?你給我一五一十地招來,休想替她蒙混過去。”
江氏不敢,蒼白著臉跪下去,一邊攥著裙擺一邊回憶起來:“吳姐姐,我剛進侯府的時候,吳姐姐說了很多侯爺與夫人的恩愛事跡,後來,後來她又開始講侯爺在戰場上的雷厲風行,諸如您,您虐殺戰俘那些事。”
曹廷安冷笑道:“你可知她為何要跟你說這些?”
江氏不知,那時候她完全以為吳姨娘隻是在說實話罷了。
曹廷安揉了揉額頭,一一剖析給她聽:“後院的女人,耍那麼多心機無非是為了爭寵,你比她貌美比她年輕,她自知爭不過你,便想辦法讓你主動避寵。她說我與夫人恩愛,是為了讓你誤會我對你沒有多少感情,她把我說成凶神惡煞,是為了讓你怕我,你怕了,自然不敢耍心眼爭寵。”
江氏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曹廷安回想午飯前的掃興,瞪著她道:“你那麼抗拒跟我睡覺,是不是她也編排了什麼?”
江氏抿唇,垂著頭道:“她,她說侯爺天賦異稟,我進府之前,曾有幾個丫鬟、姨娘死在,死在侯爺的床上。”
所以她怕他,怕到每次他過於激動之時,都要哭著求他饒命。
“嘭”的一聲,曹廷安一拳砸在了床板上。
好個吳姨娘,為了打擊江氏,她真是什麼鬼話都敢扯!這麼能編,她怎麼不去寫茶館說書?
雖然他確實算得上天賦異稟,但也沒異稟到能殺人的地步。
想到十年來他在江氏這邊的敗興全拜吳姨娘所賜,曹廷安旋風似的往外走。
江氏全身一抖,在曹廷安經過她身邊時,她情急之下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侯爺去哪兒?”
曹廷安正在氣頭上,托著江氏走了兩步才停下來,怒道:“我去殺了那長舌婦!”
江氏心裡咯噔一下,雖然吳姨娘編造謊言騙了她與女兒十來年,但吳姨娘畢竟沒有傷了她與女兒的血肉,如果今日吳姨娘因為她的泄密慘死,她豈不是間接害了一條人命?
緊緊地抓著曹廷安的衣袍,江氏仰頭,不安地懇求道:“侯爺,吳姐姐汙蔑王爺確實有過,但她罪不至死,求侯爺看在二姑娘的份上饒了她一命吧!二姑娘才十三歲,她還沒成親,您若是殺了吳姐姐,事情傳出去,往後二姑娘怎麼嫁人?”
曹廷安嗤道:“我的女兒,豈會愁嫁?”
旁人來求娶曹家姑娘,看的是他的麵子,與個姨娘有甚關係?隻要平陽侯府不倒,他的庶女也能嫁進勳貴之家當正室。
男人霸氣十足,江氏隻好改口道:“那請侯爺看在阿漁的份上輕罰吳姐姐吧,否則我怕阿漁鑽牛角尖,把吳姐姐的死背在自己身上。”想到那情形,江氏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曹廷安最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跟出門遇到下雨天似的,渾身不自在。
而且她剛剛說的在理,為了女兒,他也不能直接殺了吳姨娘。
“好了,那就罰她去寺裡當姑子,給老太太抄一輩子的經。”曹廷安扶起江氏,改了懲罰。
沒有因為自己弄出人命,江氏好受多了。
她一身白裙,長發淩亂,哭得梨花帶雨,曹廷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初遇那一年。
當時江氏在街頭賣身葬父,雖然一身粗布麻衣卻也掩飾不住她我見猶憐的美貌,曹廷安騎馬經過,正趕上她被兩個紈絝爭搶,纖細瘦弱的女人蒲草一般無處可依,哭紅的眼睛對上他,那裡麵隻有喪父的悲慟。
曹廷安不是沒見過美人,但不知為何就在那一刻動了心。
唰唰兩鞭子,曹廷安抽開了兩個紈絝拉扯她的毛手,直接將江氏抱到了馬上。
她被他臉上的疤痕嚇到了,抖如篩糠。
曹廷安摟著她的小腰,隻問了一句話:“我替你厚葬父親,你做我的女人,如何?”
她望著老父親的屍首,哽咽著點頭。
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她一點都沒變。
喉頭滾動,曹廷安用他拿慣刀槍布滿繭子的大手輕輕地抹掉了江氏臉上的淚,低聲喟歎道:“在你之前,我的那些女人,無論妻妾都是老太太替我安排的,隻有你,是我自己挑的,懂了嗎?”
江氏麵露茫然,懂什麼?
曹廷安忽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不想動口,那就動手吧。
曹廷安猛地彎腰,直接把江氏抱了起來。
吳姨娘肯定要罰的,但他得先喂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