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的雪花紛紛揚揚,徐家眾人都坐在燒著地龍的暖閣中等候,徐老太君舒舒服服地靠在羅漢床上,兩邊兒子侄子孫子曾孫、兒媳侄媳孫媳或坐或站或跑或跳,四世同堂,好不熱鬨。
“老太君,五爺、五夫人來啦!”
小丫鬟興高采烈地跑來通傳道。
暖閣裡眾人精神都是一震。
當徐潛與阿漁走到暖閣門前,小丫鬟舉起厚重的簾子,讓兩人進來。
徐潛扶著阿漁往裡走。
外麵大雪飛揚,眾人隻見高大偉岸的徐潛扶著一個身披鬥篷的嬌小女人走了進來。小女人頭上戴著兜帽,兜帽上有一層薄雪,她微微低著頭,徐潛熟練又小心地替她彈掉兜帽上的雪,然後再幫她將兜帽放了下去。
頭上一輕,阿漁這才抬起頭。
阿漁就是阿漁,從小怯懦慣了,徐潛想將她練成一個獨當一麵的大將軍,這計劃隻成功了一半。
成功的一半,是阿漁可以麵不改色地麵對這一屋子人了,失敗的一半,阿漁容貌嬌美性情也安靜,怎麼都養不出大將軍的威風。
解開鬥篷,阿漁身穿一件海棠紅的夾襖站在徐潛身邊,她像一個初次見公婆的新媳婦一樣,露出害羞的神情,靠攏徐潛低了低頭。被徐潛嬌養了四年,又滋潤了一年,阿漁麵頰豐盈,氣色紅潤,如一株開得燦爛的海棠,嬌豔欲滴。
除了徐老太君,除了那幾個早已忘記阿漁甚至根本沒見過阿漁的曾孫輩,徐家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同一個神情:難以置信!
已為人父的徐恪最是激動,衝動地朝阿漁跑來,眼中熱淚盈眶:“阿漁,真的是你嗎?”
徐潛麵沉如水地攔在他麵前,斥責道:“胡言亂語,這是你五嬸!”
躲在他身後的阿漁也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徐恪,眼中有疑惑,也有畏懼,仿佛在擔心徐恪是不是有什麼瘋病。
那樣的眼神,讓徐恪的眼淚頓了下。
他怔怔地看著躲在五叔身後的小女人。
然後徐恪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與他記憶中的阿漁並不一樣。他記憶中的阿漁,臉龐消瘦容顏憔悴,曹家的變故給她的打擊太大,她隨時都會想到家人,一想到就會潸然淚下,她的眼睛幾乎一直都是腫著的,眼中滿是血絲。
她的屍身被帶回來那天,徐恪聽見祖母低低的歎息:“死了也好,解脫了。”
徐恪聞言,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原來在祖母心裡,阿漁活著竟不如死了。
真的是這樣嗎?
腦海中浮現阿漁望著他落淚的憔悴麵孔,徐恪自責悔恨地想殺了自己。
他的阿漁就像一朵被風雨欺淩得體無完膚的殘花,而被五叔護在身後的那個女人,她是那麼美麗充滿生機,明明很像阿漁,卻又截然不同。
“還不退下!”徐潛再次斥道。
徐恪垂眸,往後退時,眼中再次滾落一雙淚珠。
徐潛扶住阿漁的手臂,帶著她來到了徐老太君麵前。
徐老太君眼睛不好使了,她戴上建元帝賞賜給她的西洋鏡,伸著脖子端詳阿漁。
阿漁目光躲閃了下,徐老太君也是國公府唯一會讓她心虛不想撒謊的人了。
容華長公主等人也都在看著徐老太君。
毋庸置疑,她們都懷疑這個女人就是曹家阿漁,但要不要審問清楚,就要看徐老太君的態度了,而且,也隻有徐老太君有資格審問她的兒子兒媳。在徐潛麵前,徐演這個大哥都不管用。
暖閣裡鴉雀無聲。
蒼老的手托著西洋鏡,徐老太君眯著眼睛端詳阿漁半晌,忽然笑了:“好看,真好看,就是瞧著有些麵善。”
容華長公主就等著這句呢,馬上提醒道:“母親,您看五弟妹像不像阿漁?”
徐老太君腦袋歪向她,疑惑問:“阿漁,哪個阿漁?”
容華長公主朝自己兒子揚了揚下巴。
徐老太君看向徐恪,忽然反應了過來,再仔細端詳端詳阿漁,她皺眉道:“是有些像,不過長得比那孩子有福氣多了,也更好看。”
這話倒是實話。
阿漁“死”時才十八歲,“死”之前消瘦乾癟,再美都瞧著可憐,令人不忍多看。現在她二十三歲了,容貌長得更開,不光光是臉頰豐盈了,在徐潛的寵愛下,阿漁整個人的精神都變了,眾人又有五年沒見過她,誰也無法斬釘截鐵地指認這個徐五夫人就是曹家阿漁。
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徐潛低聲向阿漁解釋道:“我說過,你與家中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阿漁點點頭,忐忑地看向徐老太君。
徐老太君笑眯眯道:“傻孩子還愣著乾什麼,快喊娘啊。”
阿漁心裡酸酸的。
路上徐潛就與她分析,說老太君應該已經猜到了真相,並且會替她掩護,現在,老太君真的這麼做了。
在徐潛的托扶下跪到徐老太君麵前,阿漁輕輕地喚了聲“娘”。
徐老太君卻注意到了兒子如待珍寶的動作,她眼睛一亮,盯著阿漁問:“莫不是有了?”
阿漁臉上一紅。
她也是隨徐潛走到半路才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的,郎中來確診後,徐潛還急了幾晚,一度想要她留在當地養胎,是郎中再三保證隻要休息得當不會影響胎兒時,徐潛才敢繼續帶她上路的。
這會兒,她應該懷滿兩個月了。
正是腹中的孩子,給了阿漁更足的勇氣來麵對徐家眾人。
確定阿漁是真的有了,她的光棍老五終於也要當爹了,徐老太君喜笑顏開,親手將阿漁扶了起來。
容華長公主在旁看著,心中的猜疑忽然淡了幾分。
那曹家阿漁嫁給她兒子三年都沒有消息,這個既然能懷上,也許真的隻是容貌酷似?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