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一朝被提拔,自然是很高興的。
不過,李洵卻下了命令:
若是三個月後的考核還沒訓好這些兵,他們這些隊長也會一同從正兵甚至是精兵降為廂兵。
因此,這十個新的隊長,頓時都緊了皮,鉚足了勁把自己的技巧教給新來的隊員們。
這一番提拔,頓時讓隊伍裡的其他老兵們也期待起來,看著新來的一百八十人所謂的投手,希望隊長的職位能落到自己頭上。
可李洵沒有再拆老的步兵陣充作投手這邊的隊長,而是直接從原本帶隊帶得好的隊長裡頭,選了團體功勳最高的兩人,提拔他們作為都頭,每人領著九十投手進行訓練。
投手訓練與其他兵種訓練側重點有所不同,他將整個一百八十人分為兩個都,每個都裡有九個小隊。
三個小隊為一組,分三排列陣,身上背著四五十斤重的石球,一輪一輪地往前扔。
第一排扔完,從身側的空隙中退到最後一排,第二排立刻接上扔,扔完再次退到先前的第一排後麵,緊接著第三排扔,扔完退到先前的第二排後麵。
先前的第一排又到了最前麵,又由他們仍。
這陣法是仿照的後世有名的三線火|槍陣,隻是士兵們要做的不是射擊,而是投擲。
要領便是,這一切動作必須嚴格遵從鼓點,眾人動作必須整齊劃一,退後時的隊形也不能亂,退到最後必須立刻列隊整齊,準備下一波投擲。
都頭的職責除了平時監督他們訓練,管理日常瑣事,便是在他們身邊做擂鼓人,發號施令掌握節奏。
而投手們除了陣法變動訓練,便是身上裝著五十斤以上的袋子,迅速奔跑,以及掛著五十斤的袋子,將五斤重的石頭扔出超過六米遠的距離。
李洵給他們也許了甜頭,在公開教授了他們發力技巧與投擲姿勢後,宣布隊長由他們自己的人裡選,就選那個投得最遠的。
一時間,投手們個個動力十足,也不管天天在這練徒手投石有什麼意義,個個卯足了勁兒地練習,力爭要做隊裡投石最遠的那個人。
安頓好這一切,李洵便帶著十來個護衛,騎馬去了雲麓寨。
經過民夫與廂兵們兩個多月的建設,通往雲麓寨的山間小路,已經全部被鋪上了石板,雖然不算平整,卻完全可以容下一來一往兩輛木板車通過。
一路上,李洵便遇到了推著木板車往山上送硝土,送煤炭等物的民夫。
見到他,民夫們老遠就點頭示意,朝他打招呼。
他早已下令,正在推車的人不必向他行禮。
“郡王!”
“郡王您又上山啊!”
這些民夫們曬得皮膚黝黑,眼睛裡卻是有光的。
雖然他們被龐老爺與前郡守壓榨,失去了自己的土地,甚至曾經淪落為奴,但上天給他們派來了如此好的郡王。
他給他們安排了工作,每天都包三頓飯,按運送的車數計工錢,每天都能拿好幾十個錢。
自己的夥食保住了,甚至家裡人都能靠這工錢吃上兩頓飽飯。
他們心中對救他們於水火,還給了他們活路的郡王,無不感激愛戴。
走到山寨,山寨門口也是一派忙碌。
一群衣衫破爛的人,正在護衛們的監督下,從民夫們手裡接過運送上山的各種材料,不斷往山寨裡運送。
這些人一共有六七十人,全是李洵幾次剿匪後俘虜的山匪。
那些罪大惡極的,幾乎都被處決了,剩下的這些,大都是投匪年限短的。
手裡幾乎都有人命,但全是被逼著殺的,郡王便給了他們勞動改造的機會。
隻需要在山寨服苦役十年,他們便可以重獲自由。
當然,他們的夥食等一應待遇,沒法與護衛們以及寨子裡的工匠學徒們相比,一天隻有兩頓飯,衣服嘛,那也就隻有冬夏各一身。也基本沒有假期,必須隨時聽候差遣乾活兒。
“郡王!”
守山寨的護衛抱拳行禮,然後讓人打開了大門,讓郡王可以騎著馬進去。
這整個寨子裡所生產的東西,便是震天雷。
李洵今天之所以來,便是因為山寨裡的護衛派人來給他報信,管著寨子裡的楊進祿說,按照郡王的吩咐,硝石,木炭,鐵器全部加工完成,還填裝了五十枚成品,請郡王上山驗看。
這幾個月,七公主這個小姑娘成長速度極快,再加上身份壓得住,最近府裡的內務,迎來送往,基本上全被她攬過去了。
楊進祿便空了下來。
寨子改造完成後,李洵正愁找不到可靠的人負責震天雷的製造,見狀便果斷選了楊進祿。
楊進祿是個孤兒,被叔伯賣進宮後,受了不少磋磨和欺負,被原主所救,從九歲開始就一直跟在七歲的原主身邊伺候,十幾年的情分,而且除了原主他沒有任何依靠。
所以,李洵身邊,除了七公主,最值得信任的便是楊進祿這個大太監。
楊進祿被李洵告知震天雷的重要性,並委以重任讓他去督造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公鴨嗓道:
“殿下……奴才……奴才隻是個閹人,如何能擔當如此重任……”
他是個太監,哪怕是大皇子身邊的心腹,可他知道那些護衛,將領,官員們都瞧不起他。
身體殘缺,他們這種人,根本就不算是個人。
從前的大皇子,雖然信任他,卻也隻讓他打理府中雜事,照顧身邊起居,從不與他商量要緊事。
可如今,大皇子他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給了他!
麵對他的誠惶誠恐,大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擲地有聲地道:
“楊進祿,成為閹人不是你的錯。太史公被施宮刑後,尚且能寫出名傳千古的《史記》,你做事細心,擅長總攬與調度,又能壓服人,如何不能擔當重任?”
“你覺得你比肅城其他官員少了什麼,是聰明的腦子,還是對本王的忠心?”
“而且,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
楊進祿抬頭對上大皇子溫柔信賴中含著鼓勵的目光,隻覺得鼻頭一酸,他本不想做女兒態,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曾經他亦能為大皇子粉身碎骨,就像一隻忠誠的狗。
可這一刻,他才發覺,在大皇子眼中,他是個完完整整的人,深得他信任,認為他足以擔當重任的人!
士為知己者死。他是作為一個人,為他的主君效忠!
楊進祿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無比堅決地道:
“奴才……絕不辜負殿下重托!”
為了克製哭腔,他這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連一張臉都猙獰起來。
李洵看得好笑,遞給他一張帕子:
“好了,自己人不要動不動就下跪。還有,以後自稱屬下。”
說著,便一個利落的動作扯著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來。
楊進祿卻搖了搖頭,這輩子第一次反駁自家殿下的話:
“我一輩子都是殿下的家奴!彆人想當還當不成呢!”
從此,楊進祿便上了山,把整個雲麓寨內部的製造事務,將整個寨子管得跟鐵桶一樣,絕不讓那些從京城采買的工匠走漏任何一絲風聲。
尤其是火|藥配方,他是按照大皇子給的比例,親自將木粉,碳粉,硫磺倒在一起,再讓人進來攪拌混合以及填裝的。攪拌場內用麻布口袋裝著的各種原材料,他全讓人用黑布蓋起來,不讓人知道他用了多少數目。
除了他在場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進入那間進行攪拌的作坊。
如此,才能最大限度保證配方比例不被泄密。
李洵剛一走進無火區這邊,便遇上了出來迎接的楊進祿。
“郡王!”
這個首席太監在獨掌一麵後,整個人看起來自信了不少,走路都挺胸闊步了,看到李洵,他眼中頓時流露出熱切的喜悅來。
李洵看他滿頭大汗的,又黑瘦了一圈的樣子,溫聲道:
“看來在山上著實是辛苦,你人都清減了。半年內都放不了你的假,待會兒叫個大夫來給你調養一下身體。”
楊進祿心中一熱,立刻咧著嘴笑道:
“奴才不覺得辛苦!能襄助殿下完成如此神兵,奴才心裡高興得很呢!”
兩人寒暄了兩句,楊進祿便帶著李洵去看了那一箱子裝起來的成品。
李洵大概檢驗了一下。
這些震天雷每個大約有手掌大小,外麵是一層五六厘米厚的粗糙鐵殼,說是罐狀,其實類似於現代的瓶,腹部大,口子窄小,最上麵是一段帶著十厘米左右引線的木塞子。
拿起來一個,差不多有四五斤。
跟他設計的沒有多大誤差。
但威力如何,還要試驗過後才知道是否需要繼續改進。
“先拉到後山去試試。”
“注意,運輸時不要過於顛簸。”
楊進祿便吩咐人直接扛著去。
來到一片距離寨子足有兩三公裡遠的一片帶有坡地的寬闊空地上,李洵開始試驗。
他拿出火折子,點燃已經浸過油的引線,把手裡的震天雷往那山坡處一扔。
他扔了大約十米遠,剛好扔到山坡下。
震天雷落地瞬間,頓時炸開。
隻聽嘭地一聲巨響,那落地處頓時炸飛了不少泥土,緊跟著升起了一陣黑煙,一股硫磺味傳入眾人鼻間。
在場護衛們大驚失色。
楊進祿更是趕緊撲倒了李洵麵前,嘶聲力竭地喊:
“護駕!護駕!”
李洵把他拉開,對眾人道:
“不必驚慌,這是本王所製的神兵,其使用時伴有巨響與黑煙。這東西不丟到人身邊,是傷不到人的。”
眾人麵色驚疑,卻到底是沒有四散跑開。
李洵等黑煙稍微散開些,過去察看那塊被炸開的山坡,因為土質鬆軟的關係,那山坡塌了一個直徑足有三四米的洞,不算很深,周圍濺起了不少的泥土。
而震天雷的金屬殼,則炸成了四分五裂的模樣。
李洵略一思索,吩咐道:
“弄個木樁子來,把你們誰的皮甲給木樁子套上,放到那裡去。”
他指著一片完好的山坡吩咐道。
護衛們趕快照他所說的去做,很快便弄好了一個穿著皮甲的木頭樁子,放在了山坡下。
李洵再次點燃震天雷,朝那木頭樁子扔過去。
震天雷伴隨著巨響炸開,那木頭樁子被炸成幾節,牛皮甲也炸得破破爛爛。
護衛們發出驚呼:
“太厲害了!這要是丟在人身上,那人怕炸也成了木樁一般!”
“不愧是郡王想出來的神兵利器!”
“有了這東西,咱們去剿匪的時候可輕鬆多了!”
李洵卻沒那麼樂觀,他讓人再做了個木樁,套上皮甲。
這一次,他把震天雷丟在了木樁三四米開外。
巨響之後,再次去察看情況。
震天雷落地的地方,土依然被炸開了一個大洞,木頭樁子卻隻是震下來一些木屑,而上頭的皮甲,完好無損。
李洵不由皺起了眉頭。
若這是一個身穿皮甲的北戎騎兵,震天雷在他附近炸開,恐怕沒法造成任何傷害,頂多讓他們的戰馬受驚。
倒是也可以讓士兵們趁亂收割一番,但長此以往,等他們有了防備,堵住馬耳朵,這東西起到的作用便很小了。
如此有限的殺傷力,絕不是他要的足以扭轉戰局的神兵利器。
這震天雷,必須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