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兵的單體殺傷力極強,一個能頂兩三個中原兵。隻要有一個搶占到打開城門的閘門,放了北戎主力騎兵進城,便全完了。
袁晨升覺得,與其耗儘所有戰鬥到最後時刻,不如自己帶著上兵們先撤。
這絕不是他怕死,而是為了保存有生力量!
下定決心,他便趕緊部署,帶著能撤走的一千上兵,騎馬就往南邊的城門跑。
一開始,上兵們還不知道守將的意圖,讓跑就跟著跑,但看到近在咫尺的南邊城門,大家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將軍,不能撤啊,咱們若撤了,一旦城破,城中百姓便再無生路!”
上兵們雖然平時會執行長官的命令,打壓其他士兵,但他們也是人,有最基本的良知。
正因為是上兵,待遇不錯,他們大多都在此地成了家,很多人的家眷在城內,甚至還有自發到戰場上幫忙的,他們如何肯跟著跑。
袁晨升拔出佩刀,威懾道:
“你們難道要違抗軍令嗎?”
說著,竟是要殺雞儆猴。
但上兵們為了家人,此時也有了反抗的勇氣。
一個隊長拔出了刀,以示對抗,他擲地有聲地喊道:
“若軍令是棄城逃跑,拋下我們的家人,那我們寧可違抗軍令!”
其餘人滿腔激憤,也跟著拔出刀來,和聲道:
“寧可違抗軍令!”
麵對眾多上兵明晃晃的刀尖,袁晨升膽怯了。
“好!很好!你們要送死便去!”
說著,便調轉馬頭,往城門跑去。隻有少數一些上兵跟著他一起跑了,其餘的都打算留下來守城。
剛才那個率先拔刀的隊長振臂一呼:
“弟兄們,回去支援,絕不讓北戎蠻子破城!”
“絕不讓北戎蠻子破城!”
其餘人也跟著喊道。
然後一行人迅速朝城門跑去。
城樓上站得高看得遠,原本已經有守城的士兵發現上兵與守將往城南大門跑去。
一時間頓時軍心大亂,好些人因為分神被爬上城牆的北戎兵斬於刀下,連副將都慌張地往城南張望。
好在其中還是有些頭腦清醒的人,一個守城的都頭大喝一聲:
“他們跑了,難道咱們就不守城了?不管城中的家人了?”
“給我殺,殺一個夠本兩個就是賺的!隻要守住城門,咱們的家人就是安全的!”
這話讓士兵們重新振作起來,不再管逃走的將領,發瘋了一般朝著爬上來的北戎士兵砍殺。
沒多久,被帶走的上兵們回歸,頓時軍心大振。
他們殺退了又一次的進攻,守住了城樓。
隻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北戎的步兵們回撤,投石機再次運作。
一塊又一塊的巨石落在城樓上,來不及躲開的士兵們頓時當場斃命。
投石車的進攻如此密集,讓人在城樓上根本待不下去,就連樓下也有不少士兵被砸到。
而他們卻沒有了任何遠程反擊手段。
燎原守軍趕緊往城樓下撤,但他們一撤,攻城雲梯便又搭了上來,守在城牆下的北戎士兵迅速地順著梯子爬上城樓,直奔樓下的城門控製閥而去。
一番拚殺間,城門控製閥險些失守。
守軍們不得不冒著被砸死再次死守城樓。
看著城樓下再次準備投裝的投石機,眾人滿心絕望。
撤下去,北戎立刻會讓步兵再次進攻,一旦城門失守,便一切皆休。可待在城樓上也會被砸死。
怎麼都是一個死!
難道燎原數萬軍民,注定要死在北戎蠻子的屠刀之下嗎?
正在此時,有人突然看到遠處飄來幾杆薑黃色的旗幟。
旗幟之下,約有兩三千兵馬,正朝著城門的方向全速靠近。
“你們看,那是什麼!”
城下的北戎騎兵也注意到了這異常,其將領巴根立刻命輕騎前去查看。
輕騎很快來回稟:
“稟將軍,看樣子是大啟的步兵,約有三千人,還有兩三百騎兵。”
聽到這話,巴根頓時不屑極了:
“區區三千人,算個狗屁!令後軍防備,等破了燎原城再收拾他們不遲!”
雖說行軍打仗最忌諱被前後夾擊,但區區兩三千兵馬,麵對一萬北戎騎兵和三千北戎步兵,實在不夠看。
尤其在這曠野之上,哪怕是硬衝,也能衝破他們的包圍甚至實現反殺。
然而,他很快知道自己這次錯得離譜。
*
這支大啟的官軍,自然是李洵的軍隊無疑。
這一次,他隻留下了五百護衛營守城,其餘全帶出來了。
得到北戎與邊境開戰的消息,他便立刻集結軍隊,往肅城與樊城的邊界處集結。從邊界繞道,這才得以從北戎後方進行包抄。
一路上帶著步兵,運著震天雷投石機,緊趕慢趕,花了三天時間這才趕到了目的地。
幸好來得不算遲。
不過,看起來北戎軍隊也已經攻城有一段時間了。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還在燎原城池上,李洵二話不說,命令盾手全力戒備,推著投石機就向前逼近。
這次帶的是特製的小號投石機,比常用的小型投石機還要小上三分之二,僅僅一人高,看起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當李洵這支軍隊在距離北戎騎兵大概兩百米遠的距離停下來,將這種小號投石機推出來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太過警惕。
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拉著巨石的車。
沒有這些,隔著如此長的距離,這些孱弱的步兵能把他們怎樣?
抱著看樂子的心態,他們發現這些大啟官兵從布袋子裡拿出了一個比蹴鞠的球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圓球,點了火,放進了投石機中。
“發射!”
身穿銀白色鎧甲的將領一揮手中的旗幟,那些黑色圓球便直直地朝他們飛來,落在了整個陣營中後方的位置。
要被砸中的騎兵拉著馬頭往旁邊一躲,輕輕鬆鬆就避開了那小圓球的攻擊。
正當他們要發出嘲笑的時候,一股炙熱的熱浪襲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隻聽嘭地一聲巨響,離得最近的騎兵突然四分五裂從馬上被掀飛,周遭稍遠一點的騎兵,也捂著身體的某個部位發出慘叫。
更可怕的是,這連地都震顫起來的巨大響聲,讓在幾百米內的戰馬都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時間嘶鳴著瘋狂亂竄,不管騎兵怎麼拉都拉不住。
原本那些馬的馬頭絕大多數都是向著城門方向,如今一受驚,便往城門方向狂奔,許多步兵反應不及被踩踏。
升騰的黑煙讓騎兵們根本辯不清方向,一萬的騎兵陣營頓時陷入了巨大的混亂。
李洵見狀,毫不猶豫地下令再次發射。
投石機的方向微微一轉,朝著騎兵量密集的方向再次發射。
嘭地一聲巨響之後,再次收割人馬無數。
投石機不斷向前,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應時間,便進行了五輪發射。
整個騎兵陣營包括步兵都徹底陷入了混亂與驚恐。
無往不利的北戎騎兵們此時哭喊聲一片,尚且還活著的無不驚慌逃竄。
“這是什麼?”
“有鬼怪!”
“快逃!快逃啊!”
從未見識過這樣陣仗的騎兵們完全嚇破了膽,前麵是自家的人馬,後麵是可怕的鬼怪,隻有左右兩側尚且開闊。
他們努力地控製著受驚的馬匹就往左右兩方逃竄。
早就準備好了的投手們早就在路上等著,手投震天雷一扔,又再次收割人馬無數。
“快跑!”
“快跑!”
騎兵們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念頭,隻策馬狂奔。
此時,便輪到李洵的騎兵們出場了。
他的步兵騎兵與馬匹,都做過半個月的震天雷適應性訓練,此時一點都不慌張。
按照平時的演習,騎兵對著逃竄北戎騎兵的背影便是一通飛速射擊,瞬間許許多多騎兵栽倒在馬下。步兵們也三人一組砍向騎兵的馬腿,待人一從馬上栽下來,便立刻補刀。
北戎將領巴根看著短短幾息不到就陷入徹底混亂的軍隊,聲嘶力竭地大喊:
“不要慌!保持陣型!保持陣型!”
然而就連他□□這匹最精良的戰馬也是高聲嘶鳴,瘋了一樣地要把他甩下去,更何況其他人的。
升騰的黑煙讓人看不到旗幟,戰馬嘶鳴騎兵步兵哭喊慘叫,讓人對夾雜在其間的命令與鼓聲充耳不聞,所有人都隻想著逃命。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騎兵營與步兵徹底陷入失控與混亂,成為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收割著的羔羊。
一萬三千人的軍隊,最後倉皇逃走的不足一千人。
*
麵對這突來的變故,原本還在全力守城,並且絕望地以為必死無疑的燎原守軍們也嚇傻了。
那地動山搖的動靜與彌漫的黑煙無比恐怖,讓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稍微回過神來的時候,便見城樓底下原本悍勇無比的北戎騎兵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瘋狂逃竄,被單方麵地屠|殺著。
沒多久,或被殺或逃走,便跑了個一乾二淨。
戰場上隻剩下那支後來的打著薑黃色旗幟的軍隊。
城牆上來幫忙的民夫高喊道:
“是慎字蛟龍旗,是肅城的郡王!郡王來救我們了!”
眾人這才徹底回過神來。
肅城的郡王!
自從上次軍中嘩變,夏指揮使被守將抓捕,肅城郡王的名聲便在軍中悄悄地流傳開來。
傳聞郡王愛民如子,已經在肅城懲治了殘害百姓的郡守和他小舅子,郡王的軍隊之中,每個人都拿著足額的軍餉,吃得好穿得好,賞賜豐厚。
那些膽敢欺壓普通士兵的上官,通通不是被斬首就是被罰去做苦力,沒有任何人敢欺壓士兵!
那時候他們就盼望,要是什麼時候郡王能掌管燎原該多好。那樣他們的日子一定不會如此絕望。
而如今,郡王真的來了!
不僅來了,還把圍城的北戎騎兵打得丟盔棄甲,徹底救了他們一城的軍民。
燎原守軍們,紛紛激動得眼眶通紅,幾乎喜極而泣。
“快開城門!”
“迎郡王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