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蔣裕此次承蒙天恩,代天子巡視肅城,輕裝上陣,一路上沒有遇見戰亂還算順利,但也走了一個月才到達肅城。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哪怕他是個一直不受重用的翰林,但讀了幾十年聖賢書,現實再怎麼磋磨,心中也始終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情懷。
從出京開始,一路所見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災民。
他們或是因為蝗災,或是因為戰亂,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園,隻能背井離鄉,冒著違背律法的風險去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尋一條生路。
看著流民們瘦得皮包骨頭的身影,以及道路旁來不及掩埋的餓殍,他一路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天不佑大啟,今年蝗災,戰亂趕在了一起,民生艱難啊。
隻可惜他人微言輕,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叫人儘量多買些乾糧,一路遇到流民施舍一些,讓他們多吃一頓飽飯,也多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走到肅城境內的驛站,他因為隊伍中的禁軍都頭突然失蹤,直接耽誤了一天多。
結果第二天,那都頭自己找回來了,身上的刀劍錢袋全沒了。
說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睡著睡著就從驛站裡跑到了一個山洞裡,他找了好久才重新找回來。
但據驛站的人說,那都頭失蹤前是看到個漂亮小娘子在對他招手自己出了驛站。
蔣裕對禁軍部分軍官的做派也不陌生,倒也懶得去管那都頭出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自己都沒有追究的意思,顯然是不想鬨大的,他這個領頭的欽差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整個欽差隊伍來到肅城城樓之下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深秋不甚刺眼的明亮陽光下,遠遠便看見巍峨的城樓。
比起一路所見的其他較為破舊的城樓,這裡顯然是經過修繕的,最外層的石頭與磚塊都是簇新的。外麵的路也是重新修整過的。
進入城門的百姓們井然有序地排隊入城。
但不知道為什麼,蔣裕總覺得肅城和其他地方是有些不同的。
蔣裕奉命查探肅城郡王是否有異動,自然是不會大喇喇地帶著禁軍表明身份直接進城,而是用早就準備好的文書偽裝成普通客商進城。
因此,他此時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跟在百姓們身後排隊。
他正老神在在地觀察著郡城外的情況,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喧嚷聲。
城門站崗的士兵立刻快步過去察看情況。蔣裕也跟著看過去。
“怎麼回事?”
一個老婦人道:
“軍爺,這婦人好像得了病,挺嚴重的,我說讓她男人來找軍爺,他們死活不肯。”
他指著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穿著洗得發毛的粗布衣服,男的扶著女的,女的唇色慘白,額發都被汗水打濕了。
那男人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看到眼前的士兵很是緊張:
“軍……軍爺,賤內就是腹痛,不傳人的!求您讓咱進城看個病!”
蔣裕微微皺眉,難道肅城的郡城如今不許病人入城嗎?
正這麼想著,便見那士兵上下打量了那夫婦幾眼,然後轉身快步跑到城門口,跟守門的人說了幾句。
沒多久,裡頭便駛出一輛馬車,來到了那對病人夫婦麵前,駕車的人道:
“病人和家眷上來吧,送你們去醫館!”
這是蔣裕怎麼也沒想到的發展,那回話的男人顯然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都呆了。
“軍爺……這……這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