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淩的目光上下掃視了他一遍,帶著洞若觀火的了然道:
“莫非父皇根本就沒給你相關指示?”
蔣裕頓時渾身一僵。
肅城百姓對那前郡守恨之入骨,若讓百姓們知道皇帝根本沒有處置那郡守的意思,豈不是會立刻激起民憤。
哪怕他不得重用,但身處翰林院多年也是見過皇帝幾回的,再加上朝中發生的各種事,他對皇帝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嘉佑帝還是很注重民望的,若他捅出了簍子,讓肅城百姓對嘉佑帝心生怨憤,他回去絕對討不了好果子吃。
想到此處,蔣裕頭上的冷汗更多了,感覺汗水滴了下來,他忍不住又擦了擦。
“不……不是……”
哪怕他什麼也沒說,百姓們看他這心虛的樣子,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李洵嚴厲地道:
“蔣大人!事涉數萬百姓,你這樣支支吾吾,大家還以為陛下有意袒護那惡吏郡守!為使父皇聖意不被誤解,還請你務必把父皇的指示原話告知大家!”
百姓們紛紛附和:
“對啊對啊,皇帝到底怎麼說的,難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成?”
“朝廷拖了這麼久不處理,不會真的是有意袒護那貪官惡吏吧?”
蔣裕有心想編幾句冠冕堂皇的假話,卻又怕落下假傳旨意的罪名。
可實話實說,那就純屬找死。
正在他左右為難之際,李洵下令道:
“蔣大人不肯說,那就彆怪本王不客氣了!來人,檢查欽差的行李!”
看蔣裕的反應,他應該是不知道肅城郡守所做的事情的,而嘉佑帝明顯又是要袒護前郡守。既然不經過欽差本人親口傳遞,那就必然是有密信密旨一類的東西。
這些,一般都是欽差隨身攜帶的。所以要查是很好查的。
一隊廂軍立刻領命要來檢查蔣裕的行李,他隨行的禁軍立刻拔刀相向。
十人對上百人,廂軍這邊的氣勢立刻就弱了。
李洵見狀絲毫不慌,輕輕一擊掌,就見府衙內立刻衝出數百廂軍,最前頭的數十人,手中的弓箭正蓄勢待發地瞄準了站在內堂的欽差與禁軍。
麵對絕對的人數優勢碾壓,以及瞄準他們的弓箭,禁軍的氣勢頓時就矮了下去,任由那一隊廂軍去拿走了蔣裕行李中一個有著禦用封泥的木箱子。
蔣裕頓時急了:
“殿下!陛下有言,此物須由肅城郡守親啟!您要公然違抗陛下的旨意嗎?”
聽到這威脅,李洵微微一頓:
“由他親啟?”
“好吧。來人,將肅城前郡守帶上來!本王倒要看看,父皇到底給這位殘害百姓的郡守下了何等密令!”
說完,便讓前排的廂軍收起了弓箭退後,這令現場的氣氛頓時少了幾分劍拔弩張。
沒多久,前郡守就從府衙大牢被帶了上來。
幾個月來,李洵既沒折磨他,也沒不給他飯吃,所以這人和之前相比沒多大變化。
雖然沒穿官服,可外頭的百姓一眼就認出他來,眼中頓時溢滿了仇恨。
看到李洵,那郡守也是一副恨不得要生啖其肉的樣子。
李洵無視他的張牙舞爪,指了指麵前的蔣裕:
“這是欽差蔣大人,專門代父皇來肅城巡視的,據說父皇有密旨要給你,拿去打開吧。”
前郡守看了看麵前那手中持刀的禁軍和欽差儀仗隊,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亮光。
他一把搶過那封有禦用印泥的箱子,狂喜道:
“陛下有密旨給我!慎郡王,你完了!你完了!”
說著,他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封有禦用印泥的箱子。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看裡頭的內容,就被李洵輕輕伸手一奪,拿走了。
“還給我!”
前郡守頓時撲過來要搶,被廂軍及時按住。
李洵微笑著對蔣裕道:
“蔣大人,印泥是前郡守親自開啟,這可不算本王抗旨。”
蔣裕:……
李洵不理會已經震在原地的欽差,拿出了那箱子裡的東西。
一封奏折——他親自寫的那封。
還有一封是皇帝的親筆書信,信中寫著:
“朕信重吳卿,以肅城相托。望卿儘忠職守,履牧民監察之責。”
前郡守便是姓吳。
牧民是郡守的本職工作,至於監察誰,雖然沒有明著說,卻不言而喻。
看完這短短的一行字,李洵心中平靜無波,麵上的微笑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副似乎頗受打擊的模樣。連拿著信紙的手也垂了下來。
而那被按住的前任郡守,見狀立刻意識到這是自己翻身的機會。
他拚命一掙,頓時就掙開了兩個廂軍的鉗製,迅速地奪下了李洵手中的匣子與禦筆書信,他先是看到了那禦筆書信上的內容,愣了愣,又看到了那匣子裡的奏折,封皮上的內容已經表明這是慎郡王上書的。
他頓時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慎郡王,就算你參我又如何!陛下說信重於我!陛下說信重於我!”
“慎郡王,麵對陛下的親筆書信,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他一來就已經發現了,現場除了欽差禁軍就是本地廂軍,完全沒有郡王的護衛營,隻要他能借著陛下和欽差的威勢重新降服廂軍,慎郡王今日便插翅難逃。
前郡守整了整衣袖,雙手拿著那一張禦筆書信,像是拿著尚方寶劍一樣,威嚴地看向一旁的廂軍:
“陛下親筆書信在此,令本府繼續履行牧民監察之責!爾等還不速速將謀害朝廷命官,意欲作亂的慎郡王拿下!”
在場的廂軍,沒有一個人動。
前郡守一瞪眼,渾身的官威更重:
“怎麼,你們要當著欽差大人的麵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