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沙城必須得經過嶺台,他豈能任由這些刁民胡作非為,勸說無果後,隻能交戰。
這嶺台大約是長期受到北戎襲擾的緣故,竟是戰力彪悍,他們花了好幾天時間,才攻破了城門。
隻是如此一來,這麼大的動靜,又離天沙城那麼近,怎麼可能不驚動北戎守軍。
望著近在眼前的天沙城,顏綱生有些束手無策。
現在北戎守軍必然是高度警惕的,他們又處於有利的守城方,他該怎麼才能拿下天沙城。
若久攻不下,必然引來更多的北戎軍,到時候就不僅是拿不下天沙城的問題,就連他手下這些人馬,也未必保得住。
若不能拿下天沙城,他該如何與陛下交待?
難道要告訴陛下,因為他治軍無方,導致禁軍和百姓打起來了,這才延誤了軍機,導致十拿九穩的事情卻失敗了?
想到自己即將受到的懲罰責難,顏綱心頭惱火極了,覺得先前直接砍了那嶺台的刁民們真是便宜了他們!
貽誤了戰機,又豈是他們那麼些匹夫的性命能賠得起的!
“大將軍,前方城池上掛的是我們大啟的旗幟!”派出去的斥候兵回來稟報道。
顏綱還當是北戎兵使詐,卻沒想到,沒過多久,劉淵的兒子劉瑾,竟然親自帶著兵馬出城來迎接了。
劉瑾他是認識的,劉家的幾個兒子一般是輪流跟隨父親到邊疆作戰的,在京城時,往往就在禁軍中任職。
看到劉瑾,顏綱真是詫異極了。
“你們怎麼會在天沙城?”
劉瑾對於這遲來的禁軍,心中滿懷怒火。這幾天他已經打聽清楚,禁軍到底因何來遲了。
因為他們在路上劫掠百姓,這才會被嶺台百姓給關在城門外。出來一趟,北戎敵軍一個沒殺,倒是先殺了那麼多自家百姓。
但顏綱是嘉佑帝心腹,即使再不滿,也不能給自家招禍,他壓抑著情緒,儘量平靜地道:
“久等大將軍不來,我們鼎德又實在是情勢危急,不得已隻能自己來攻打天沙。”
哪怕他已經有心掩飾,卻到底年輕,字裡行間還是泄露出一些指責的意思來。
如何能瞞得過顏綱這樣的老狐狸。
被一個小輩指責,顏綱臉上更是掛不住,不過,天沙城如今已經拿下了,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隻要最終結果沒問題,嘉佑帝便不會追究過程。
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怎樣讓劉淵父子將這拿下天沙的功勞讓給自己。
他端著臉訓斥道:
“先前你父還說鼎德危在旦夕,如今卻能憑自己出兵占了天沙城,豈非愚弄朝廷!你們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一頂大帽子下來,直接讓劉瑾氣得臉色鐵青。
他手下的將官們也非常不滿,這禁軍來遲了不說,還一來就倒打一耙給他們扣帽子。
雙方初次交鋒,便很不愉快。
見劉瑾態度強硬,顏綱十分惱恨對方的不識趣。
心中卻在想著,到底該如何讓劉家父子讓出軍功。
在天沙城待了一兩日,他便逐漸發現了不對勁,劉瑾這邊在天沙城的兵力並不算多,隻有五六千人,還都是步兵,馬匹都是天沙城繳的北戎戰馬。這說明他們先前甚至沒帶馬。
一群步兵,是怎麼攻城略地還打贏了的?
劉瑾手下的士兵守口如瓶,根本不肯透露他們奪城的細節。
這讓顏綱越發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經過各方調查後,哪怕劉瑾他們極力掩蓋,他還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正在修補的東邊城牆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還有殘餘的硫磺氣味。
這很像使用了慎郡王那邊的震天雷的戰後痕跡!
往這個方向一想,這場戰鬥的所有不合理都變得合理了。
有慎郡王的震天雷,以少勝多,攻城略地完全不是問題。
那震天雷怎麼來的?
毫無疑問,是劉淵父子和慎郡王私下勾結,慎郡王才會給他們震天雷啊。
他可是比誰都更清楚陛下有多忌憚慎郡王,劉淵父子此舉,犯了陛下的大忌!
雖然還沒拿到切實的證據,顏綱卻已經勝券在握了。
果然,當他邀來劉瑾赴宴,直指劉淵父子勾結諸侯王的時候,劉瑾臉色大變。
“大將軍,無憑無據給人安上這麼大的罪名,與汙蔑何異?”
顏綱卻氣定神閒地道:
“汙蔑?那你倒是好好解釋解釋,你們一無投石機,二無戰馬,是怎麼拿下天沙城的?城牆上那些帶著硫磺殘留味道的殘垣斷壁是怎麼回事?”
劉瑾隻道: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
此時解釋越多,留下的破綻就越多。
顏綱板著臉道:
“那就彆怪我不念往日情麵,將此事稟報給陛下,到時候你們要解釋的人就是陛下了。陛下可沒我這麼好說話。”
劉瑾心中一震。
以嘉佑帝那多疑的性子,是信他們這早就被猜忌的邊將,還是他的親信禁軍統帥,完全不用想。
若派人下來調查,鼎德那麼多北戎戰馬,再加上悠悠眾口,根本藏不住。
所以,為了堵住顏綱的嘴,他們隻能讓出攻下天沙城的軍功。
權衡了一番利弊,劉瑾強壓下心中的憤怒,道:
“眼下最要緊的,是全力對抗北戎,我們不想分神再去應付其他事。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但也請大將軍記住,我們劉家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此等捕風捉影之言,若傳到京中,也彆怪我們魚死網破。”
顏綱也不是沒把柄,若真要撕破臉,誰都彆想落到好下場。
“且,為保障鼎德的軍需供應,我鼎德守軍必須留駐在天沙城。”免得他們到時候再把持天沙城的通道,在軍需供應上做手腳。
顏綱這才滿意地笑了。他才不在乎鼎德守軍是否留在天沙城,他隻在意軍功的歸屬,和是否能向嘉佑帝交差。
“劉小將軍既然這麼懂事,顏某人自然也不會多生事端。以後抗擊北戎,還需我們通力合作,來,一杯泯恩仇!”
說著,就朝劉瑾舉起酒杯。
劉瑾憤恨地喝下了酒,帶著滿腔怒火走出了軍帳。
深秋晚上的夜風一吹,吹散了酒意與怒火,卻也吹冷了他的心。
鼎德危急,慎郡王想各種辦法給他們解圍,還送來最急需的軍需物資,幫他們拿下天沙城,一點戰利品都不要,說他們鼎德缺兵器馬匹,全部留給他們用。
甚至為了不引起皇帝猜忌,明明可以輕易拿下的城池,分毫未動。
可朝廷呢,對他們父子屢屢猜忌打壓,先前求援,推三阻四不說。好不容易等來了援軍,還在來的路上搶劫百姓,貽誤戰機,到達後第一件事不是幫他們做什麼,而是各種威逼利誘要搶戰功!
如此不堪的朝廷與帝王,讓人如何能心悅誠服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