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百姓們,幾乎都是拿蘆葦絨,柳絮稻草等物縫在衣服被子裡取暖,在冬日裡幾乎都難免凍傷凍病甚至凍死。
絲綿之所以貴,便在於產量少,每年的國庫稅收也不過六十多萬斤,遠不夠軍中開支,幾乎年年都得從民間采購。
而民間的總產量,他也估算過,大致每年隻得三千六百多萬斤。平均到全國六千餘萬的人口,每人幾乎隻有半斤。
可棉花卻完全不一樣。今年隻是兩郡兩縣,每十畝地種一畝,卻足足收獲了一千八百萬斤棉花。
相比於絲綿來說,實在是高產太多了,保暖性卻絲毫不差。
棉花若獲得容易,便會價格低廉,普通人家就再不至於被寒冬奪去性命!
作為一個有情懷的士大夫,預見到百姓溫飽不愁的未來,他如何能不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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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賞賜的周如植也同樣很高興。
可以說,作為農事司的司農令,再沒誰比忙碌了差不多一整年,四處培訓視察,向官員與百姓們傳授種植知識的他更有成就感的了。
在慎郡王治下,他的種植理念暢通無阻,在慎郡王的政令下,從上到下各級官員都積極聽從他的指揮,種植,施肥。
秋天的時候,所有作物的產量都比往年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今年冬天,再不會有任何百姓吃不飽飯。
而這棉花,他也著實下了功夫研究,如今發現其真如想象中那樣保暖,還有如此豐厚的產量,可不就是連禦寒也解決了。
作為一個實乾派的官員,再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麵上有光的成績了。
或許在史書上這都是值得濃墨重彩的一筆。他會跟著慎郡王一道,名留青史!
想到這些,他滄桑如老農般的臉上,便不由自主露出笑意來。
把棉被拿到妻子的牌位前,喃喃傾訴猶如人就在眼前:
“瑾娘,你看到了嗎?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抱負,郡王治下的百萬百姓,今冬都將因我而溫飽。以後,我一定會隨著慎郡王的腳步,將這些種植之道傳授給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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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賞賜的這些人裡,唯有七公主,是並不那麼高興的。
哪怕這布料是李洵親自送來的,她也不過是略微看了下,扯著嘴角笑了笑,李洵一眼便看出她的勉強之意來。
“婉兒,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李洵柔聲關切道。
他平日裡政務軍務纏身,經常四處奔走,實在是很少在郡王府,更少能關注到妹妹的情緒。
七公主趕緊搖搖頭:
“沒事,隻是今天有些累了。”
她好東西見得多,這布料雖然柔軟得少見,卻並不足以讓她多麼側目。
看大哥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其實並不想掃興,可最近她確實沒有賞玩布料的興致。
自從聽聞西戎占據長寧後,她的心情便格外沉重。
她沒有忘記,她才是那個最開始被父皇欽點和親的公主。
哪怕那彥圖中意的本是六姐,可堂姐李舒儀,是在她之後被許給那彥圖的,不就等於是代替她嫁去西戎的嗎?
她不是無知稚兒,如何能不知道和親公主們去了異國他鄉過的是什麼日子,若真的開戰,隻怕堂姐還會性命不保。
“你一個小丫頭,心裡彆那麼大負擔,有什麼為難事情告訴我,大哥去幫你解決。”李洵笑著揉了揉她毛絨絨的發頂。
七公主卻依舊搖頭:
“真沒什麼啦,我要去休息了。”
說著,七公主便逃避似的跑開了。
大哥好不容易才在北疆站穩腳,哪有餘力去攻打西戎。她絕不能讓他因為自己的事為難。
七公主不肯說,李洵也不好勉強她,畢竟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隻能等她願意說的時候。
在肅城待了一天,李洵又陸續去了肅城治下的其餘幾個縣,視察當地的製糖廠,看是否有各種設施設備和工人操作不規範的地方,以便及時糾正。
這樣陸續又耽誤了幾天,他收到了來自朝廷的消息,朝廷決定與西戎開戰。
這樣的進展其實在他意料之中。
畢竟以西戎開的條件來說,實在是獅子大開口,稍微有點血性的皇帝,都不可能答應他的條件。
哪怕北疆戰事膠著,嘉佑帝卻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自然是不可能和談的。
而西戎這麼開條件,也是野心勃勃。以和平的方式拿不到,便要武力奪取。
他叫來伍汲和衛登,吩咐兩人必須要隨時注意東戎與西戎的動向。
尤其是東戎。
他們與北戎其實曾經是一家,哪怕有過血海深仇,可麵對天大的利益,難保兩者不再次合作。
如今北戎的主力可以說全部陷在了中原內陸,通往北戎的兩大關口,鼎德與天沙城都被封住。若要得到一條安全的後路,與東戎合作,采取圍魏救趙的辦法,直擊京城,奪回後路,是最省事的辦法。
而東戎,如今雖是一盤散沙,可掃蕩繁華中原京城及其附近城池的誘惑,對他們來說絕對是極大的。再散的心,在這種誘惑之下,也是能暫時聚齊的。
但凡東戎願意與北戎合作,允許他們的軍隊通過自己的領地——直擊大啟京城,隻需七百裡。
繞過燕山,便是一馬平川。
在大啟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清河戰線以及西疆戰線吸引的當頭,李洵覺得,東戎很難不跟著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