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時他才確定,他是真的不能失去她。
打那以後,他便再也不和她置氣了。
隻是,兩國畢竟交戰,她的身份特殊,有些事還是不得不防,仍舊是必須派人看著她的。
半個月不見,回到府裡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她。
問過她身邊的侍女,才知道李明月那賤|人今天衝撞了她。
這讓那彥圖頓時心下不悅,礙於嚴崢,也礙於中原的兩個郡,六公主必須接過來。
但他並不想讓李舒儀不痛快,便下令讓人先將六公主關在一間院子裡,卻沒想到那位六公主竟然才來一天,就闖到她麵前去了。
走進李舒儀所在的暖閣裡,無視她冷若冰霜的模樣,那彥圖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
“向大啟討要你堂姐,是嚴崢的意思。她就是昨日來暫住一兩日,今天我就把她帶走了。”
李明月既然如此不老實,偏要去李舒儀麵前找麻煩,那他便不能把她留在府裡了。
跟她說一聲,也是對前頭的事情有個交代,同時讓她明白,他一點都不在意李明月,絕不會讓她威脅到她的地位。
李舒卻儀置若罔聞,既不關心六公主,也不關心他的解釋,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彥圖討了個沒趣,心中很是氣惱,看她蒼白瘦弱的模樣,卻發不出火來,隻狠狠地踹倒了屋裡的一個木凳子,便氣衝衝地離開了。
一出李舒儀的住院,便殺到了六公主暫居的那個小院子。
“台吉!”
院子外頭的侍女婆子跪了一地。
聽到這動靜,六公主喜出望外,下意識就從屋裡衝了出來。
“那彥圖,你終於來了!”
那彥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聽說你今天上午,枉顧本王的命令出去了?”
聽到這話,六公主以為自己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頓時所有的委屈與不滿都湧上來了:
“這麼小的院子,我怎麼可能待得住?我是有個有腿有腳,活生生的人,你這麼關著我,還不如殺了我!”
當然她不是真的想讓那彥圖殺她,而是覺得話說得嚴重些,才好讓他心疼。
聽到這話,那彥圖冷笑一聲。
“殺了你?那可不行。”
殺了她,他拿什麼借口名正言順奪下蕃平?
六公主卻當他是舍不得殺她,頓時有了底氣,控訴般地嬌聲質問道:
“既然不殺我,你又何必費儘心機把我要來?難道非得要把我折磨到抑鬱自儘了,你才開心嗎?”
那彥圖英氣濃黑的眉毛頓時擰成了個疙瘩。
這六公主腦子沒病吧,時至今日,她竟還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對她念念不忘?
以前他確實想過要讓她成為他的女人一雪前恥,可如今,他是一點做這種無聊事情的興趣都沒有了。
隻因為她亂闖亂撞出現在李舒儀麵前而惱怒。
“喜歡到處走是吧,那我就帶你出去走走。”他不冷不熱地道。
六公主頓時心下一喜,隻以為自己已經讓那彥圖心軟,卻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眼中濃重的惡意。
“你是要帶我去逛長寧城嗎?”
那彥圖沒有回答他,隻讓人把她送進了馬車。
沒多久,馬車進了長寧城的將軍府,這裡住著的正是征西大將軍的副將,原本的長寧將軍嚴崢。
聽聞那彥圖親自前來,嚴崢雖然做出了恭敬的姿態前來迎接,臉上卻並沒有一點笑意。
這位曾經鐵骨錚錚的沙場老將,此時眉間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隻有無儘的憔悴滄桑。
“台吉。”
他行了個西戎的禮節。
那彥圖指著身後的六公主道:
“你要的人,本王已經帶來了。不過,隻能先給你出口氣,這女人本王還有用,目前不能弄死了,也不能有明顯的外露傷痕。”
嚴崢的長子在他手裡,他倒不是不怕嚴崢不聽話。
六公主是個愛出風頭的性子,嚴崢以前回京述職的時候也是見過她的,聞言仔細端詳了她幾眼,便確認了是她。
“那便多謝台吉了。”說完,嚴崢便帶著刻骨的仇恨向六公主走來。
就因為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六公主,他失去了小兒子,失去了摯愛的妻子,為了那無望的複仇,他背叛了曾經守護的一切,每天都過得猶如身處地獄!
沒道理讓這個曾經的罪魁禍首,還無憂無慮地活在這世上。
她和她的父皇加諸於他們一家身上的痛苦,他要他們全部償還!
六公主先前聽到那彥圖的話,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整個人都快嚇傻了,直到嚴崢走近,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往那彥圖身後躲:
“那彥圖,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是誰?!”
那彥圖帶著幾分隔岸觀火的冷酷,道:
“長寧守將嚴崢——你害死的那個嚴珪的父親。你能來到長寧這個好地方,可得好好感謝嚴將軍,若不是他要求,本王還真不想費心費力討要你。”
六公主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都陷入了恐懼之中。
長寧守將嚴崢叛變投靠西戎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當時還把這人罵了個半死。
她又不是故意逼死他兒子的,他妻子也是自己中風死的,憑什麼把這一切算在她頭上,為了這點私人恩怨,竟然拋棄國家大義投靠敵人!
這麼一鬨,弄得她在朝中大臣那裡仿佛成了什麼千古罪人一樣,害得她好些天都在擔心被嘉佑帝懲罰。
這完全就是個陷入仇恨的瘋子,如今她落入他手裡,哪裡還有什麼好下場。
她下意識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解:
“不是我,我沒想害死他!真的,我沒想害死他!”
那彥圖對他們的恩怨沒興趣,意興闌珊地道:
“你慢慢玩,注意分寸,本王就先走了。”
嚴崢立刻下令道:
“來人,把六公主拖到地牢裡去。”
兩個侍衛頓時毫不憐惜地拖起六公主就走。
六公主隻覺得雙腿擦在粗糙的地麵上火辣辣地痛,嚇得慌忙大叫:
“放開我!那彥圖,救我!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然而,那彥圖哪裡會理她,毫不留戀地越走越遠,六公主心中的恐懼達到了極致。
不,她絕不能留在嚴崢這裡,哪怕他不殺了她,也絕對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她必須要想辦法自救!
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因為恐懼而淩亂的腦海裡在此刻隻有一根救命稻草……
眼見那彥圖要走出視野範圍,六公主用儘渾身的力氣大喊道:
“我知道火藥配方!”
見那彥圖無動於衷,她又趕緊改口,“震天雷!我知道震天雷的配方!”
震天雷三個字,頓時讓即將走出大門的那彥圖頓住了腳步。
慎郡王用震天雷創造的絕世戰績,這世界上大約沒有任何一個野心家不心動。
見自己的話奏效,六公主再接再厲趕緊道:
“那彥圖,你站住,我真的知道震天雷的配方!”
她沒有撒謊。她是真的知道。
一硝二磺三木炭,許多穿越裡都說過的火藥配方口訣,把三種材料的比例說得一清二楚,她至今都牢記在心。
原本她是沒想過這麼早把這個大殺器拿出來的。
在她最開始的規劃裡,至少要等她那彥圖獨寵她一人的時候,她才會告訴他這個配方,壯大西戎的勢力。
可如今,前所未有的危機籠罩,她根本不可能等到那時候了,隻能先拿出來保命。
那彥圖急切地大步走到她麵前,用審視地目光盯著她:
“你說你知道震天雷的配方……那為什麼大啟的軍隊如此孱弱?”
雖然抱著一線希望,那彥圖卻依舊沒有忽視她話中不合理的地方。
六公主知道震天雷的配方,隻可能從大啟朝廷那裡知道,沒道理大啟朝廷明明手握如此利器,卻不造出來使用。
說起這個,六公主心中也十分懊惱。
她以前以為嘉佑帝是男主,有男主光環,遇到一切困境都可以化險為夷,她貿然說出那種超越時代的配方,可能反而會打亂劇情,導致出現不可預估的變數,便從沒想過將火藥配方告訴他。
再加上行軍布陣計謀太複雜,她搞不懂也不想研究,就連看的時候都是特意跳過這種劇情的,根本沒有相關的知識儲備。
自覺幫不上忙,也就不關注這方麵的事,所以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根本不知道,李洵如此強大是因為震天雷。
甚至在這次被李洵的軍隊追殺,親耳聽到那可怕的爆|炸聲之前,她都沒能把震天雷這個浮誇的名字與火藥武器對上號。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她怎麼也不可能那麼傻,不告訴嘉佑帝火藥配方的。
但凡當初嘉佑帝把她關在靜安堂裡的時候,讓她知道一點外界的情況,她也不會再藏著掖著。
可惜,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除了借助火藥配方,在那彥圖身邊站穩腳跟,她再沒有其他選擇。
極致的危機下,六公主曾經那隻有風花雪月的腦子變得格外靈光,半真半假的謊言脫口就來:
“震天雷裡麵的東西叫火藥,我先前在李洵的書房裡看到過配方,但我以前不知道震天雷就是火藥做的,直到上次被李洵追殺才知道的。”
以她的身份和曾經的受寵,要進李洵的書房也是有可能的。
李洵能造出火藥,無疑和她一樣是個穿越者,對於配方的來曆,說不定也是說的在哪本書裡看到的這種常用借口,她自覺這麼說是天衣無縫的。
那彥圖也不知道信沒信她的話,語氣倒是比先前緩和了一些:
“好。本王就姑且相信你是真知道。”
六公主剛要鬆口氣,便聽他話鋒一轉道:
“可若你所謂的配方做不出震天雷,本王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對上他充滿殺意的眼睛,六公主狠狠地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