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疾言厲色的質問,叫幾人擠出來的假笑都僵在臉上。
直麵衝擊的張老爺子更覺得被慎郡王的威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但他到底也是一家之主,見過不少風浪,心知此時必須要穩住,要把他們的要求全部擺出來,否則便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他做出謙恭的姿態,快速道:
“郡王息怒,草民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草民等人隻是以為,為平民百姓廣發土地,便會導致草民們手上的地無人耕種,對我們確實損失不小。但郡王體恤百姓,我們也理解,就想說,您能不能在認領的時間上稍微寬泛些?五日實在太倉促了,少說要放寬到兩個月才夠的。”
“另外便是不允許私下土地買賣,也確實有些讓草民等為難,地不許買賣,不就等於成了廢土麼?咱們手上最值錢的就是地,這樣一來,要是有個周轉不靈的時候,是真能將人逼上絕路的。”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仿佛他們是真有多可憐一般。
李洵冷眼看著他們唱作俱佳地表演,然後毫不留情地一一駁斥。
“你們說五日時間不夠,這怪誰?北戎大軍來的時候,是本王讓他們舍棄故土逃那麼遠的嗎?其他平民百姓,怎麼就能留下來對抗敵軍?”
言外之意就是,他們先舍棄國土,就不配再擁有那些土地。
“再說土地私下買賣,彆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真要放開了這口子,本王發下去的土地,要不了幾年,就全回到了你們手裡。”
大到名門望族,小到鄉下的大地主們,有一百種辦法和時機,讓普通百姓不得不抵押土地向他們借錢,最終甚至連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抵進去。李洵將話說得如此直白明顯是完全看破了他們的打算並且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這叫張老爺子等人臉色都很不好看。
幾人心中暗恨李洵逼人太甚卻因為在鼎德軍營中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隻恭順地道:
“既然郡王自有主張草民等人便告退了。”
李洵沒有立即應允而是告誡道:
“你們家資豐厚待百姓手中有了餘錢行商也一樣有巨利。這是本王留給你們的餘地。”
“可若有人貪心不足總是想著把貧苦百姓碗裡最後一點糧都搶乾淨本王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們手中什麼都落不著!”
他有更徹底的辦法可以將他們手中的田地財產榨得一文不剩但這種辦法控製不好也容易誤傷無辜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打算用也希望他們能好自為之。
“是。”
幾人麵服心不服滿懷怨怒地離開了鼎德大營待回到客棧這才開始發泄滿肚子的怨氣。
“慎郡王這話說得好像給了我們多大恩惠一樣可我們明明有土地可以一勞永逸憑什麼要去冒著風險辛苦行商?”
“對啊原說皇帝昏庸無能可再怎麼昏庸無能那也沒像慎郡王這般不講道理這簡直是明搶!”
幾個年輕些的望族子弟義憤填膺。
唯有張老爺子歎息著道:
“他手握強兵連北戎蠻子都奈何不得我們又能如何。如今隻能自認倒黴彆的就以後再看罷。”
幾個年輕些的聞言也是心灰意冷。
他們這些秦川平原上的望族倒黴攤上了慎郡王這殺神如今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恨恨道:
“都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他慎郡王得罪完了天下士紳又能囂張到幾時!”
“哼咱們且先隱忍不發到時候在朝中那些人得到消息自然會想辦法對付他。”
就連劉淵聽聞這些人臉色陰沉地離開也忍不住前來勸說李洵。
“郡王雖說臣管著軍務不該插手政務可如今看來秦川平原幾郡的士紳對郡王的土地國政怨言甚重隻怕此事傳揚開來也會影響士紳望族對郡王的支持。這天下畢竟也還是望族士紳的天下。”
李洵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也知道他並非是出於私心才這樣勸說他。於是笑著問他:
“大將軍以為普通百姓多還是望族士紳多?”
劉淵怔了怔:
“自然是普通百姓多……郡王的意思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可黎民百姓多愚昧散若砂礫遠不如望族士紳能成事。郡王若有心問鼎中原終歸還是需要他們的支持。”
李洵知道劉淵哪怕愛護兵將也還是官宦世家出身並不明白民眾的力量到底能強大到何等地步。
百姓因為受教育程度低而愚昧
卻並不是傻子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對於自己的利益也算得清清楚楚。
“百姓散若砂礫那便將他們聚集成鋼鐵玄石。我們手下能征善戰的士兵哪一個不是來自於百姓之家?”
“牆頭草一般的望族豪紳是靠不住的自身手握強兵才是安邦定國之本。然強兵何來?”
“民富方能國強國強方能兵強。”
望著李洵傲然而立的身影劉淵心中大震。
他以前竟從未想過這樣的道理初一聽聞卻知道這才是正理。
嘴角也不由露出放鬆的笑意來看來先前是他白擔心了。如何謀奪治理天下慎郡王比任何人都想得透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