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那彥圖半個月前突然跑來地牢說的那番讓人一頭霧水的話,她就知道,自己很大可能就在明日的人質交換名單中。
但她不想激怒那彥圖,聞言隻是冷淡地道:
“想與不想,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彥圖深深地看著她,憐愛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白皙秀美的臉:
“最後的一晚,也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若是能好生取悅我,也不是不能送你回去。”
李舒儀拂開他的手,神情卻沒有著惱,隻站起身來,目光平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我若能回去,絕不會是因為今天取悅了你。那彥圖,你不是這種人。我也不是這種人。最後一天了,何必要這樣戲弄我。”
她不可能為了回去,就做儘卑躬屈膝斷脊梁的事情。
那樣她有何顏麵回去見父母與弟弟。
那彥圖冷笑一聲:
“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很明顯,她已經知道,她是能回去的。
在長寧與慎郡王簽訂和談條款時,他幾乎等同於深陷敵人包圍之中,根本不可能有太多談判主動權。
哪怕是如今,他的父汗和西戎的一些重量級大貴族都還在慎郡王手裡,他不可能為了李舒儀破壞盟約,陷整個汗國於險境。
他打了一次徹頭徹尾的敗仗,不僅葬送了半幅國土,還要親手送走自己的妻子!
那彥圖輝煌的人生,從未有什麼時候如此刻般灰暗。
看著她對自己無動於衷的模樣,他心中的恨意更甚,一把將她拉了過來,俯首狠狠地在她瘦弱的肩上咬下去。
聽到她壓抑的悶哼,舌尖也傳來腥甜的味道,他才鬆了口,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臉上忍痛的神色,心中的刺痛稍微撫平了一些。
“李舒儀,我知道你沒有心,可我要你記住,你就算跑到天邊,也永遠是我的!總有一天,我會再把你奪回來!”
他宛若悍匪般惡狠狠地道。
說完,便鬆開手大步走出了氈帳。
李舒儀捂著肩膀上火辣辣痛著的傷口,輕輕鬆了口氣。
這一關應該是過了。
第二天一早,李舒儀被綁縛著雙手,送上了一輛簡陋的囚車。
李舒儀看了一眼,整個人質隊伍裡,也隻有這一輛囚車。
肩上的傷口依舊還在隱隱作痛,這一刻,她的內心五味雜陳。
某種意義上,她是感激那彥圖的。
他明明可以在她泄露消息後直接殺了她和她的所有人,卻選擇力排眾議將她關在了地牢裡,精心照料她的飲食。
他也可以拿著她那些陪房們的命做威脅,加倍地折辱她,打碎她的所有尊嚴讓她屈服,但他沒有。
他對她是手下留情了的。
這一輛囚車,大約也是他最後的體貼。
如果西戎沒有進犯大啟欠下血債,再給她一些時間,他們或許真的可以成為還算不錯的夫妻。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
累累血仇,無法消解。
看著前麵一同作為人質被交換回去的,已經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卻還在艱難行走著的百姓與大啟士兵,她的內心再次變得堅定。
李洵站在簡陋的城樓上,四周布置著一百多門大炮,看起來十分有威懾力。
整個人質隊伍進入城下,依舊沒有鬆綁。
軍中識字的士兵們,正挨個檢查他們的文書,對他們進行身份驗證的提問,以免混入西戎奸細。
待所有人都齊全檢查完畢,不能提供文書和回答問題的可疑人員繼續綁起來,又給其他人鬆了綁,所有人都喝了些早就準備好的糖水,李洵便下令繼續出發。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裡離乾山並不算遠,他必須防備那彥圖部眾聯合乾山以西的西戎大軍掉頭反撲。
這座城的防禦能力很差,還是要儘早趕到西戎王庭那樣的大城才更穩妥。
跋涉了三天,一路順利地進入了西戎王庭,李洵有些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
這一趟他親自進行的人質交換,其實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因為隻要將西戎汗等人交還給西戎,他們手裡便沒了籌碼。
而最後的交換地離乾山隻有幾十裡,西戎方麵隨時可以增兵對他們進行圍攻。
這也正是李洵親自前往的原因。
其他所有人前往,都比不上他親自前去更安全。
——除了他自己和楊進祿,沒有其他人知道,那一百多門盛世一號短距炮,其實隻剩下十門是真正能用的。
其他都是隨便打造的外形相似的鐵管子,徒具其型而已。
留給他們準備戰事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根本造不出那麼多可用的炮管和炮彈。
所以,炮陣一直是由他親自指揮的,這才沒有被其他人發現端倪。
有殲滅查乾巴拉部眾那一次的威懾,不管是北戎王庭還是那彥圖的兵馬,都足以認識到這新型武器的威力。
一百多門大炮,會讓他們下意識感到畏懼。
而他親自進行人質接應,更是對自身實力的最好佐證。
他賭西戎大軍不敢賭。
結果是他賭贏了。
最後一批人質與軍隊,都平安地回到了防禦堅固的城池裡。
“來人,打水來。”
李洵吩咐親兵。
連續跋涉這麼長時日,都沒好好洗個澡,終於到了安全的城裡,他也該好好洗漱一下換身清爽的衣服了,泡個澡也當是放鬆。
為了西戎這突來的戰事,他四處奔襲一個多月,又指揮數場戰鬥,是真的有些累。
泡在水裡,正閉目養神,就聽到外頭響起敲門聲,親兵的聲音傳來:
“郡王,安和公主讓人請了軍醫過去。”
李洵睜開眼,伸手拿過架子上的換洗衣物,對外頭的人道:
“本王立刻就過去。”
這位堂妹,小小年紀就和親西戎,還冒著生命危險為他傳遞消息,他自然是敬重的。
但這次把她接回來,除了最開始在城門處給她換了馬車,一路上他並沒有展現出太多關懷。
她下馬車的時候,他看到她明明身形清瘦卻小腹微凸,看來真的是懷孕了,月份還不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趕路影響了她的身體。
他以前聽結了婚的戰友說,女子懷孕月份大了,若發生流產會很危險,以如今的醫療條件說不定會更凶險。
他不太懂這些,也不清楚她的身體怎麼了。
但若真是這方麵的問題,擅長外傷的軍醫是肯定處理不好的。
他得親自去看看,再給她找個專科大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