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擎給了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宮中出事,眾人皆在,唯獨你不在,你又是榮王的未婚妻,萬一惹上嫌疑怎麼辦?所以我不顧你身子弱,也要帶你過去。”
漆黑的長夜,皇城那端,巨大的燈輪華光爍爍,而皇城這端,卻隻有昏黃燭火。
翠鳥們立在枝頭,尖而脆地鳴叫著,打破了詭異的安靜。
聞擎的衣袖突然被扯動,小姑娘輕軟的聲音傳來,“是我不好,我誤會你了。”
她低著頭,含含糊糊地問:“那,那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嗎?”
聞擎長眉沉凝,沒有接話:誰要和她做朋友?
虞華綺沒聽到回答,心裡長了雜草似的亂。
她不知道自己在亂什麼,從小到大,也不是沒和哥哥敏敏他們吵過架,鬨過誤會,可她從未有過這樣不安的時刻。
虞華綺忍不住抬頭,桃花眸映著漫天熠熠星光,燦爛而急切,“你怎麼不說話?”
她急得眼尾泛著薄紅,美人淚痣在如水月色的輝映下,似乎真要化作了淚。
聞擎幾不可聞地歎口氣,縱容道:“是,好朋友。”
這就是個精怪,既美又壞。好端端的,非要百般撩撥人,等撩得人家為她抓心撓肝,她又一臉無辜,理直氣壯地要和人家做朋友。
聞擎無法,隻能趁著小精怪正內疚,不著痕跡地往前逼近一步,“若要做朋友,就不許用敬稱。以後我喚你阿嬌,你喚我聞擎。”
虞華綺乾脆地點頭,笑靨如花,“好。”
空氣中突然出現一陣麻辣鮮香的味道。虞華綺皺了皺秀挺的鼻梁,“什麼味道?”
聞擎側身,從淩致手裡取過一個青白釉蓮花大碗,碗裡整整齊齊碼了三對炸鵪鶉。焦褐色的脆皮泛著香酥勁辣的氣味,微微泛著油光。
他把炸鵪鶉擺在虞華綺麵前,“方才不是想吃這個?”
虞華綺驚喜地眨眼,拿銀簽串了一隻,先給聞擎,然後才給自己串了一隻,“好香。”
她不算很能吃辣,被炸鵪鶉上厚厚一層香料辣椒粉辣得直吸氣,櫻唇嬌紅,兩頰泛粉,雙眼水汪汪的。
聞擎遞給她一杯解辣解膩的涼茶,她吃得十指油膩膩的,騰不出手,隻好咬著杯沿,叼過茶杯。
怕她嗆著,聞擎立刻伸手,扶住她嘴邊的茶杯,“慢些。”
虞華綺被辣得又想哭,又過癮,喝過茶,眯著眼睛繼續吃炸鵪鶉。
若不是聞擎攔著,她能連吃兩隻。
她今日喝多了酒,又吃了不少油膩辛辣之物,聞擎恐她嬌氣的腸胃受不住,借口自己沒吃飽,讓淩致取了兩份養胃的白粥粥油,陪虞華綺吃。
“早前不是說和同我學劍,還學不學?”
虞華綺拿小勺攪著微燙的粥油,想起前幾日自己單方麵賭氣,不肯去見聞擎的事,頗有些羞赧,“要學的。”
她想了想,問道:“明天可以嗎?”
“可以。”
回廊儘頭的傷房中,老大夫花了近一個時辰,剛把賀昭的傷口處理乾淨,賀昭就突然發起熱來,連呼吸也斷斷續續的。
此時發熱,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老大夫用了數種手段,施針灌藥都不見效。
衛敏急得要趕回衛府,找爺爺請褚鮫來醫治。
虞華綺三兩步走到衛敏身側,握住她的手,“敏敏,你冷靜。這樣,你先回衛家,找衛爺爺說明情況。我們幫著把賀昭送到衛府去。等衛爺爺請來了褚鮫,賀昭就能即刻受到醫治。”
說罷,虞華綺又往老大夫手裡塞了幾錠銀子,“辛苦您,隨我們去趟衛府。這一路上,若病人有什麼不適,您也可及時施救。”
聞擎朝淩致淩廈使了眼色。
很快,兩人就弄來了一匹馬和兩輛馬車。
衛敏騎馬,先去衛府;淩廈幫著老大夫,把賀昭運到前輛馬車上;虞華綺和聞擎上了後輛馬車。
等馬車到了衛府門前,聞擎不便下車,他隻能在車上叮囑虞華綺,“他們的事你少管。夜深了,早些休息。”
他其實並不樂意虞華綺和衛敏往來。
那衛敏看著便是個蠢的。
若她真喜歡賀昭,就該想方設法,把人攥在手裡。衛家家世好,她又是受寵的嫡女,在和賀昭的相處中,更是處於上風。如此好的開局,隻要她稍有心計,賀昭便能任她玩弄於掌心。
若她嫌棄賀昭的過去臟,就該乾淨利落地一腳踹開賀昭,沒什麼好戀戀不舍的。
還有賀昭,策論寫得不錯,為人卻蠢頓不堪。
往事不論,若他果真深情,當日就不應去百花樓。他既去了,也被抓住了,就應死咬著隻是去喝酒這一點,求了衛敏心軟,再用救過衛敏的恩情,討得衛家長輩的歡心,儘早定下婚事。
這兩人看著情深似海,痛苦糾結,其實全都是自己作的。就這麼點破事,還把他的小姑娘攪和在裡麵,簡直可笑。
虞華綺看著聞擎,應道:“我知道了。您也早些休息,明兒我得了空,去秦宅找您。”
當夜,衛敏求了衛家老爺子,找褚鮫救治賀昭。
賀昭曾救過衛敏一次,這次又是為了衛敏才受傷,衛家老爺子義不容辭,當即坐了小轎,去尋褚鮫。
褚鮫是個脾氣古怪的。他夜裡難眠,今兒好不容易早早睡下,突然被衛老爺子叫醒,氣得吹胡子瞪眼,不顧人命關天,非要衛老爺子陪他下一局棋,才肯出發。
等褚鮫到時,賀昭都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