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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粟粟其實不是個願意多管閒事的人,要是換了彆人,對方不說她絕對不可能去問。但是對方是陳月芬,對她頗多照顧,還把她當做親妹子的陳月芬,所以她還是想問一下的,如果真有什麼,她或許也能幫著出出主意。

溫粟粟剛問出口,二柱就跳起來說道:“昨天我二叔和二嬸來了!他們兩個問我媽要錢,說日子過不下去,不給錢就鬨,後來還非要把那塊臘肉拿走!我媽不讓,我二嬸就罵我媽,不過我媽就是不肯把臘肉給她,說是小姨的,不能給,後來還把我二嬸給罵走了!”

說完又朝陳月芬豎起個大拇指:“媽,下回他們來,你還這麼罵他們!”

“去,小孩子懂些什麼,一邊寫作業去!”陳月芬朝二柱擺擺手,又看向溫粟粟,歎了口氣,“我本來是想跟你說的,可是一想這種糟心事說給你聽做什麼,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說了。”

“其實當年去當兵的人本來應該是他二叔的,可是那個時候他小叔剛好摔傷了腿,當時每家每戶都得派個人去當兵的,上頭來人催了,建明作為大哥就代替弟弟去了。本來我也是很害怕的,不願意他去,誰想自己男人去打仗啊,一不小心命都沒了。

“我們村子裡跟他一起去的,好幾個都死了,家門口掛上了烈士家屬的牌子,但人都沒了,要個牌子有啥用,又不能當飯吃。還好他爭氣,活著回來了,聽說還立了什麼功。後來不打仗了,建明就來了咱們兵團。”

“這些年,他二叔每次都拿建明頂替了他當兵的名額說事,說要不是建明頂替他去當了兵,根本不可能當上連長,所以我們得報答他。怎麼個報答法?就要錢唄,一開始建明是排長,工資沒現在多,但一個月也有幾十塊,就是比你們知青多個十塊錢的,我會寄差不多一半回去,也有二十塊了。雖然婆婆跟他們住,可是她年紀又不大,吃也吃不了多少,還下地掙工分去,他們兩口子也掙工分,二十塊肯定是足夠了的。以前日子不好過的時候,我們一大家子一個月兩三塊都用不到。”

“剛開始還成,後來從建明升連長開始,他們就過來鬨了,非要每個月再加點錢寄回去。我不答應,他們有空就來鬨一次,鬨得人心裡煩。但我尋思著好歹是建明他弟弟,每次都忍了沒罵過他們,最多好吃好喝伺候一頓讓他們走。可昨晚上他們看到了這塊臘肉,非要拿走,我都說了不能拿,這不是我的,他二嬸撒潑來搶,我就指著鼻子罵了他們一頓,把他們給罵走了。”

“你都不曉得,當時他二嬸都快被我罵哭了,我心裡頭彆提多解氣了。也算是多虧你這塊臘肉,否則我估計還會念在親戚的份上,想著算了。”陳月芬說完笑了,一邊洗臘肉,一邊自然的遞給溫粟粟一個蒜頭。

說道:“來,幫姐剝幾瓣蒜,臘肉裡不放蒜不好吃的。”

溫粟粟接過蒜球,曉得陳月芬心裡頭是怎麼想的。她是怕自己想多,誤以為他們這次吵架是因為她的臘肉,心裡不好意思。

陳月芬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可是心裡頭還是細的,比如她在這兒吃了半個來月飯之後,陳月芬就把她的口味摸透了,什麼愛吃什麼不愛吃都知道。

知道她對八角過敏之後,炒菜燉湯都沒再放過八角。

但是溫粟粟並不是那種喜歡鑽牛角尖,會把錯往身上攬的人。這件事說到底就是朱連長的弟弟和弟妹,拿著當初朱連長是頂替他去當兵的事情為由頭,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的難聽一些,朱建明就來兵團當連長,那是他自己有本事,在戰爭中活了下來。要是換成他弟弟,能不能活下來都說不好。換句話說,要是朱建明運氣不好,當初在戰爭中死掉了,這筆賬又該怎麼算呢?

他弟弟難道會會為朱建明償命還是會替朱建明養老婆孩子?看他做的這些事情也不難猜出,他肯定不會管這事。

現在倒好,朱建明靠自己的本事當上了連長,他就開始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一切全都成了他的功勞,什麼都不用做就能一個月拿二十塊還不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溫粟粟聽著都生氣,跟著罵了兩句。

陳月芬說道:“誰說不是呢,我心裡頭也氣啊,我真恨不得給他們幾個大嘴巴子。可是這兒是兵團,我還得顧著你朱大哥的麵子,鬨得太難看了,我是怕他那個弟弟到時候鬨到團長那邊,事情不好看。還有他媽,也就是我婆婆,最寵的就是她這個二兒子,我要是打了他,估計她也得跟著過來鬨,反正就是一筆爛賬,扯不清的。”

“不過你也彆替我著急,最近地裡忙,他們這次走了估計還得等很久才能來,就算來了,我也不會給他們錢,隨他們吃一頓就讓他們走,這兒又沒多餘的房間給他們住。”

陳月芬一邊切著臘肉,一邊說道。

溫粟粟抿了抿唇,好看的眸子微垂,將情緒掩去。

片刻之後,她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月芬姐,我倒是給你想了個不算是主意的主意,你聽聽看能不能行。他們每次過來都拿不到錢,但還是過來,估計就是想著就算拿不到錢,也要吃一頓,還能給你找點不自在。你剛剛說他們每次來都是當天走的,又沒辦法住下,那不如以後他們來的時候,你就彆在家裡,可以來找我,實在不行就去我宿舍,總之彆給他們做飯,看他們有什麼意思。”

說完,溫粟粟又想起自己漏了個問題,皺了皺眉頭,說道:“隻不過你得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先做好準備才行。”

陳月芬聽了,麵上一喜,拿著刀轉過身來,說道:“你說得對,他們來的時候我躲了,不伺候他們了,看他們還有什麼意思不!這個不要緊,我跟我小姑子的關係還不錯,我交代她一聲,讓她以後提前給我通個電話說一下就成。”

溫粟粟見陳月芬笑了,也跟著笑了笑。

隻不過看到她手裡拿著的那把菜刀,還是對著自己的,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指著她手裡的菜刀說道:“月芬姐,你高興歸高興,刀可要小心一點,我還不想英年早逝……”

“唉你瞧我這腦子,我把刀給忘了。”陳月芬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菜刀,笑著轉過身又繼續去切菜了。

溫粟粟需要幫忙的事情不多,剝好了蒜頭之後就站在旁邊看陳月芬炒菜。臘肉被切得肥肉得當,先將肥肉下鍋,把肥肉裡的油給炒出來,這樣炒好的肥肉沒有膩味,吃進嘴裡隻有香味兒。

然後再放瘦肉,翻炒,在炒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就得放鹽了,否則就失了那股味道了。

這是陳月芬的原話,溫粟粟也不知道那股味道到底是哪股味道……

但是她還蠻喜歡看陳月芬炒菜的,看著火燒的旺旺的,菜下鍋時‘滋滋’的聲音,冒出來的熱氣,還有陳月芬每次都會讓她嘗鹹淡時的煙火氣。

這種感覺好極了。

霍溫南今天去水庫那邊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所以晚上就不過來吃飯了。溫粟粟一邊吃著香噴噴的臘肉,一邊說霍溫南可真沒有口福,這麼好吃的臘肉吃不到了。

這種臘肉是湖南特產,跟某些地方風乾的臘肉還是有區彆的。湖南的臘肉先用鹽醃肉,然後用火熏出來的,熏個二三十天就能吃了,隻不過熏出來的臘肉看著有些臟,黑漆漆的,所以洗的時候要多費點心思。

但吃起來真的是一種美味。

陳月芬說道:“我給他留了點在飯盒裡,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帶過去。要是他回來了你就給他,要是實在太晚了你就拿去給你那個朋友吃了。”

溫粟粟舔了舔唇上的油漬,撒嬌般的扁了扁嘴說道:“月芬姐,我發現了,你偏心,你更寵霍溫南一點,他不來你都讓我給他送菜去,要是我不來你肯定就不給我留菜了。藍瘦……”

“胡說,我怎麼可能偏心?要是你不來,我肯定給你留的菜還要多一點哩!來來來,你再多吃點。”陳月芬一本正經地說著,又給溫粟粟夾了一塊肉。

一旁的大柱、二柱看著他們媽,感慨他們作為親兒子都沒這待遇。

溫粟粟也就是跟陳月芬開個玩笑罷了,聽她說了這話,抿唇笑了笑,說了句“我就知道月芬姐最疼我了”,將那塊肉吃進嘴裡。

吃好飯了之後,溫粟粟就開始給大柱、二柱他們講課了。

陳月芬還得洗碗,平時都是溫粟粟在陳月芬洗碗的時候就開始講課的,隻不過當時她講的容易,也沒按照課本上的教,陳月芬也沒說什麼,反正洗好碗了有什麼不會的再問問大柱就行了。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今天粟粟可是拿著課本來的!

陳月芬覺得她不能夠缺時,所以將抹布丟給吃完了飯坐在凳子上喝茶看報紙的朱建明,說道:“你去洗碗,我要聽課去了!”

朱建明本來看報紙看得挺起勁的,哪裡曉得一塊抹布從天而降,落在了報紙上,陳月芬還要讓他去洗碗。他看著陳月芬,見她朝自己使眼色,雖然把報紙放下了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陳月芬眼睛一瞪:“做什麼?隻許你學習,不許我學習是吧?那我以後再跟你吵架時你再說我沒文化,你看我拿不拿鞋底子抽你!”

朱建明瞪了陳月芬一眼:“你他娘的還敢拿鞋底子抽我?”

但到底是站起身來,認命般的去廚房洗碗了。

陳月芬見朱建明老老實實去洗碗,笑了一下,用圍裙擦了一下手,然後把圍裙摘下來,跑到大柱、二柱的房間裡,他們就在這兒上課。

“講到哪裡了?講到哪裡了?”陳月芬坐下,跟大柱、二柱坐成一排。

溫粟粟則是坐在最前麵,她的麵前還放了一塊小黑板。這塊黑板還是附近的一所村小被拆了,黑板斷成了幾截沒人要,還是大柱和二柱出去玩的時候撿回來的,當時陳月芬罵了倆小子一通,撿個破爛回來乾啥?!

沒想到現在被改裝了一下,四麵重新訂上木板,衝了個小黑板,派上用場了。

溫粟粟說:“還沒開始講呢,就教他們書殼上的兩個字,讀‘語文’。那我們現在開始上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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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課本,陳月芬和大柱、大柱學起來更加認真了。畢竟現在學完一課算一課,要是把整本都學完了,那就說明他們讀完一年級了!有一年級學生的文化水平了!

之前溫粟粟想到哪兒教到哪兒,也不好給他們製定界限,他們不曉得自己到底什麼水平,所以學起來雖然認真,但沒現在有鬥誌。

大柱的目標是在他去讀小學之前,得學到三年級的水平,到時候碾壓全班同學。

二柱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還有幾年才去讀小學,現在孩子讀書晚,他還有幾年呢,他說等讀書以前要學到初中水平,被陳月芬用手指頭在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還初中水平呢,可把你能的!你能把你小姨教你的學好那就算不錯了。”

輪到陳月芬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溫粟粟,說道:“粟粟,我想你給我教的跟你朱大哥一樣就行,他們那個軍事學校算什麼水平啊?”

溫粟粟沒忍住笑了:“月芬姐,你還說大柱、二柱呢。你這個要求才是最高的,朱連長他們學校怎麼說也算是大學水平了,你想念到那個水平,我教倒是能教,就是不知道你要學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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