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選秀素人摸爬滾打到當紅小生,蘇樂雖然樂得拉踩沈裴上位,卻很討厭被人當麵提起碰瓷這茬。
不過考慮到麵前站著的是有資本有流量無黑料的影帝江奕,蘇樂隻得繃住笑容,難掩尷尬地報上名字寒暄。
一直等到那個叫蘇樂的後輩被助理叫走,江奕才蹙眉收起臉上的笑:“不是我說,你就這麼讓人隨便欺負?”
先前那種說哭就哭的嬌氣勁兒都哪去了?好歹也是拿過各項大獎的頂級歌手,大庭廣眾下被同公司的小輩貼臉嘲諷像什麼話。
“不然呢?”
伸手推開男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黑發青年收傘,很明顯地後退一步:“多謝你的幫忙。”
餘光掃見去買冰飲的楊正在不遠處衝自己招手,他指了指那杯通身淡粉的奶茶,冷淡又矜貴地頷首——
“禮物,送你了。”
一路小跑過來的楊正聽到這話,驚得差點一個趔趄栽倒。
“……其實這是我們裴哥最喜歡的口味,”偷偷瞄了眼身側男人黑如鍋底的臉色,楊正小心翼翼遞上奶茶,“草莓的,您要嗎?”
鬼使神差地接過那杯可愛過頭的飲品,江奕望著黑發青年的背影問道:“他來這兒是要試鏡?”
“對啊,”知道這事兒瞞不住多久,楊正乾脆痛快點頭,“您也知道,裴哥他的嗓子……”
沒想到一個從來沒演過戲的歌手也敢跨界來試名導的戲,先前才借口透氣溜出來的江影帝,當即又好奇地端著奶茶摸了回去。
剛一進門就看到上個來試鏡的演員灰頭土臉地退場,江奕倚住門框吸了口椰果,目光卻落在場中央的青年身上。
雖然俗話總說隔行如隔山,但沈裴先前也是和各大導演合作過的平等關係,自然不用和那些新人一樣事事鞠躬。
不卑不亢地頷首報過姓名,黑發青年抬手伸進旁邊的紙箱,抽到了自己要演的片段。
——他今天來試鏡的這部電影名叫《追凶》,風格則是在國內相對小眾的恐怖懸疑,不過由於導演編劇和製作班底的陣容太過強大,饒是沒有原著IP加持,它依然在開拍前就聚攏了極多關注。
第一男主這個角色早就在項目開機時被導演李銘直接塞給了江奕,沈裴本就對主角這兩個字有所抵觸,所幸便直接選了劇本裡的反派。
一個柔軟卻怯懦的學生。
也是主角在追逐的真凶。
說老實話,像沈裴這樣已經過了25歲的美青年,實在不適合再去演剛過18的大學生,正因如此,今天被劇組叫來試鏡反派“林陽”的演員們,大多都長相稚嫩,一看就是還沒有走出象牙塔的樣子。
然而弊利相依,一直從早上八點試鏡到現在,導演李銘都沒能看到哪個外形合格的學生仔能接住江奕的戲。
尤其是在看到沈裴抽到難度最高的五號戲時,他幾乎放棄了掙紮,隻期盼下個出場的演員能讓他滿意。
但沈裴卻完全沒有被對方的態度影響。
儘管劇組保密條令的限製讓他還沒有看過完整的劇本,可好歹也是活過十世又在修真界裡看過眾生百態的仙尊,演戲如入世,就算隻有紙條上寥寥幾句的文字描繪,沈裴同樣有信心能把它好好演完。
隻用了短短兩分鐘就準備完畢,等放下考題的青年再一睜眼,他就好像換了另一個人。
之前屬於“沈裴”的清高孤傲轉瞬消失無蹤,黑發青年慢吞吞地挽起袖子,微抖的手腕像是在切什麼東西。
明明已經是進了大學的成年男性,可他卻總是怯懦地垂著頭,宛如一隻隨時都會被嚇破膽的兔子。
想起昨晚那場差點讓自己和死神擦肩而過的命案,他動作一頓,落下的菜刀恰巧切到了手指。
“怎麼這麼不小心?”
早就對《追凶》劇本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句台詞爛熟於心,當了一天試鏡工具人的江影帝咽下椰果,情緒飽滿地上前捏住青年的手指:“疼嗎?”
在這一刻,儘管手裡還拿著杯粉嫩到有點搞笑的奶茶,但江奕卻完全沒了那種吊兒郎當的氣質。
因為現在隻是最普通的無實物試鏡,他自然而然地省略劇本中低頭吮血的動作,轉而把那修長細白的手指拉到唇邊。
強行控製住自己想要甩開對方的衝動,黑發青年掉了眼淚。
宛如一隻終於找到巢穴依靠的倦鳥,他嘴唇微抖,帶著哭腔道:“我怕。”
到底是先前憑借嗓音俘獲無數粉絲的歌壇神話,青年這顫巍巍的一聲,立即驚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雞皮疙瘩。
然而在江奕所扮演的“衛明朗”無法看見的角度,黑發青年眼神平靜幽深,如同一潭吞噬過無數條生命的死水。
明明整個身體都在表達害怕的情緒,他的眼睛卻像是兩顆無機質的玻璃球,隻讓人覺得割裂而又詭異。
更妙的是,在保證能讓幾位評審看清自己表演的前提下,青年的每一次移動,都恰巧可以讓整段表演被錄進角落的鏡頭之中。
包括臨時上場的江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