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知道了故事的起承轉合,但沈裴還是和江奕一起,坐在了劇組專用的觀賞席。
對於沒有正兒八經當過演員的沈裴來說,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大銀幕上,其實還是一件挺特彆的事兒。
電影院的光線本就比較昏暗,沈裴正在認認真真地觀看電影,突然發覺有人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稍稍側了側頭,對上一雙帶笑的眼睛。
——是江奕。
對方剛剛特意和其他演員換了座位,原來就是為了這個。
覺得男人這樣暗戳戳製造甜蜜的模樣十分可愛,唇角微揚的黑發青年動動手指,非常配合地回握過去。
就像是真正的情侶那樣。
大銀幕上,害怕唯一幸存的被害者會被滅口,身為刑警隊隊長的衛明朗,主動提出把無父無母剛剛成年的林陽帶回家養傷。
深夜裡替自己掖被子的手、發燒時守在床邊的身影、還有那簡單卻充滿家常氣息的飯菜……從未體會過這種溫情,原本膽小怯懦的青年臉上逐漸有了笑容,甚至還會積極主動地配合警方調查。
然而案情的進展卻非常艱難,像是警局中有人通風報信似的,每一條重要的線索都會被提前銷毀。
直到蘇樂扮演的小警察機靈地找到證據,自動代入警方視角的觀眾才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他們暗暗期待衛明朗能大發神威抓住內鬼的時候,掌握證據的小警察卻突然被刀抵住了脖子。
刪除短信、銷毀證據的畫麵不斷閃回,鏡頭跟隨小警察的視角慢慢移到後視鏡,觀眾們看到了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是林陽。
十數次精準地手起刀落,他如同一隻浴血的野獸:“很抱歉。”
“我現在還不想離開衛明朗。”
配樂驟停,畫麵定格在小警察因驚恐而收縮成針尖的瞳孔兩秒,沈裴聽到影院中有人低低地罵了聲“靠”。
既像是被導演捉弄後的不甘,又像是被凶手嚇到後的害怕。
接下來的劇情急轉直下,殺掉小警察的舉動沒有經過周密籌劃,有關林陽的疑點很快便一一顯露。
最後關頭,走投無路的林陽成功劫持一名女警並奪走她的配槍,點名要衛明朗單獨過來談判。
身著警服的刑警隊長聽著對方報出的地址,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因為那裡是他的家。
就像之前每次守在客廳等自己回家一樣,林陽這次,也為他留了一盞夜燈。
明知對方擁有不幸的童年、明知那些被害者大多是傳統意義上的人渣,可身為警察,他要做也隻能做的就是捉拿凶手,然後將剩下的交給法律去衡量。
更何況對方的槍口還對著人質的頭。
“哢噠。”
“砰!”
就在林陽手指扣動扳機的一刻,衛明朗大腦一空,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鮮血四濺,在青年身下綻開一朵豔麗的花。
第一時間去搶那把還被對方虛虛握在手中的槍,輕易得手的衛明朗一愣,發覺它竟格外的輕——
沒有子彈。
它是一把空槍。
仿佛是那夜暴雨下的場景重現,在一片警察們闖進屋內的嘈雜聲中,麵容蒼白的青年笑著扯了扯男人的褲腳。
“謝謝你救了我。”
在他有記憶以來的灰暗人生當中,唯有衛明朗這一輪驕陽。
最初的報複殺人早已變了味道,他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失去控製的怪物,所以才準備了這個計劃。
他知道衛明朗不會信他。
不會信他沒想開槍。
所以他注定要被這份“明朗”融化。
但死亡有時也是一種解脫,對於從小生長在黑暗裡的人來說,有些東西是注定摸不到的光。
電影院裡響起了幾聲壓抑的啜泣。
人性複雜,李導拍這部電影的用意並非是為罪犯洗白,所以林陽的結局注定隻有一個。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無論林陽有多聰明有多可憐,這都不能成為他觸犯法律的借口。
而倘若世上能多些像“衛明朗”這樣的人,有些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
燈光亮起,掌聲雷動。
能把一個相對小眾的題材拍得如此情節緊湊寓意深刻,無論是導演編劇還是演員,都很值得他們尊敬。
況且《追凶》劇組還特意避開了大片紮堆且主打合家歡的春節檔,在場的業內人士都能看出,這部電影必定會在寒假大爆。
再次重溫“沈裴”死在自己槍下的畫麵,江奕借著眾人還在回味的空檔,輕輕湊到對方耳邊說道:“我不會的。”
他沒有電影中衛明朗那樣正直高尚的情操,如果有一天沈裴犯了錯,他肯定會做出與角色相反的選擇。
0049頓時一驚,無比慶幸自己當初攔下了想直接開車撞死虐渣目標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