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故事?
大半夜的講鬼故事嗎?
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腦袋還有點懵, 看出男人狀態不對的沈裴強行忍住想要暴打對方的衝動,努力思索著自己到底該怎麼接這個話茬。
大眼瞪小眼的互望了幾秒,瞧見對方眸底血絲的沈裴終是軟下心腸, 輕輕拍了拍身下的軟塌:“陛下先坐,地磚很涼。”
明明是身形高大、光用名字就能讓人聞風喪膽的暴君, 可男人藏在華美龍袍下的皮膚卻是毫無血色的白, 映著夜裡幽幽的燭火,沈裴甚至能看清其下微微凸起的藏青血管。
倘若旁的嬪妃半夜睜眼見到這幕,怕不是會以為自己撞見厲鬼,當場來個尖叫驚魂。
然而沈裴卻不同,連最貨真價實的厲鬼他都見過睡過,某人的白皮膚和兔子眼睛, 頂多隻能算作sy。
不僅如此, 他還能在某位皇帝表情晦暗、動作矜持地挨著床邊坐下後, 坦蕩且自然地分了對方半床薄被。
“陛下想聽什麼故事?”以手掩唇輕輕咳了兩聲,黑發青年好脾氣地問,“臣妾自小呆在京郊彆院, 怕是說不來什麼坊間趣聞。”
所幸蕭弋原本也不是想聽什麼故事,他隻是看不得有旁人在自己身側酣睡,同時又有一點喜歡沈裴的音色。
打眼一瞧便知道對方並非什麼麵團般任人揉捏的軟和性子,蕭弋饒有興趣道:“朕竟不知皇後如此好說話。”
沈裴一臉淡然:“隻是想活命罷了。”
見慣了那些渾身寫滿害怕的秀女違心地對自己表達仰慕,乍然聽到這番難聽的實話,靠住軟塌的男人不僅沒有生氣, 反而還頗為暢快地大笑出聲。
“沒錯, 你們本來就該怕朕才對,”薄薄的錦被還帶著點屬於青年的體溫,蕭弋輕輕合上眼假寐, “隨便說些什麼,直到朕睡著為止。”
0049登時無語:睡著?
等您老睡著怕不是天都亮了。
但沈裴卻是沒有想那麼多的,此刻他已經清醒且散了起床氣,隨便給對方講幾個故事也無妨。
隻可惜困意這種東西向來難以用自製力抵抗,未等第一個故事說到結局,黑發青年便垂著眼,小雞啄米似的點起了頭。
按照某位皇帝一貫的惡劣作風,此時冷冷一句皇後把人嚇醒才屬正常,可或許是想起了沈裴先前幾聲零星的咳嗽,蕭弋竟難得地沒有動作,隻是沉默且冰冷地打量著對方。
這是他的皇後。
按照欽天監那位侍奉過三代帝王的老頭臨終所言,擁有這個八字的人,會徹底改變他的境況。
素來不信妖鬼神佛,但看在對方曾經準確預言過自己會“喋血弑親”的份兒上,蕭弋還是大筆一揮,隨意擬了一紙詔書——
反正他隻是個喜怒由心荒唐無度的暴君,按照八字選皇後,似乎也沒什麼奇怪。
預言也好、陰謀也罷,隻要這事兒足夠有趣,那他便樂得接受。
可令蕭弋失望的是,八字指向的人竟是個養在深閨的病秧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光是聽著就讓他掃興。
若非對方今晚正巧因一碗蓮子羹撞上自己的槍口,心情燥鬱的蕭弋,必定會忘了要來鳳棲宮。
此刻倚在塌上聽人講故事的情景,更是從未在他的腦海出現過。
勉強維持坐姿的身體微微前傾,黑發青年點頭的幅度越來越大,眼看著就要從軟塌邊緣摔下。
儘管心底十分期待對方在自己麵前出糗的狼狽樣兒,但不知怎地,蕭弋還是側了側身,趕在沈裴徹底栽倒前將人撈住。
身體無意識地向男人所在的方向微微傾斜,後腦撞上對方肩膀的青年含混嘟囔兩聲,卻半點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直到這時,蕭弋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蠢事”。
善心這種東西和他簡直一點都不搭。
不過話雖如此,他終究還是沒有推開懷裡的人。
因為沈裴是暖的。
縱然那藏在寬鬆衣物下的腰肢堪堪隻用一條手臂便能圈住,可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氣血兩虧的症狀,隔著布料也能感受到那種舒適的溫熱。
嫌惡、厭憎、敬畏、恐懼……因為過往和現在的種種緣故,蕭弋幾乎從未和人有過如此親近無害的接觸,尤其像沈裴這樣全然放鬆的姿態,他更是從未見過。
像是終於在漫長冬夜裡找到了一個趁手的暖爐,蕭弋徹底沒了推對方下床的意思,而是又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
亂七八糟做了一整晚怪夢的沈裴表示很累。
若非潛意識裡知道這是宸朝的皇後寢宮,他甚至懷疑自己正露宿荒野,而後被一條冰冷巨蟒死死纏住。
不過等沈裴再睜眼的時候,雕花鑲金的大床上就隻剩下他一個。
【我怎麼睡到床上來了?】發覺自己原本工整的裡衣明顯被弄出了幾道淩亂的褶皺,黑發青年騰地坐起,下意識捂住領口,【難道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