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地下的蟲巢岔路繁多,整體猶如迷宮般複雜難辨,許是為了方便雄蟲進出,內部的甬道高而寬闊,材質也是肉眼可見的堅硬,好似直接在岩石層裡挖出來一般。
操縱機甲模擬著蟲類爬行的方式前進,坐在駕駛艙裡的沈裴回憶著鐘弈課上講過的、各類蟲族的築巢特性,不用0049提醒,便像開了天眼似的,七拐八拐地繞進了核心區域。
“滴滴。”
簡潔的雷達圖上終於出現了代表生命體存在的閃爍紅點,當中有一個特彆巨大,且被其他的紅點包圍環繞。
【看來想把護衛完全引走確實很難啊,】低低感慨一句,沈裴的表情卻沒有多麼擔憂,【中間那隻應該就是女王了。】
與自然界的蟲類不同,每個大型蟲巢內的女王,不僅承擔著繁衍生息的工作,同時也擁有著十分可觀的戰力。
必要時,所有前仆後繼來“護駕”的雄蟲,都會成為她的盾牌或養料。
【真的可以嗎?】熟練掌握宿主機甲的全部數據,0049略顯擔憂道,【我們隻有一發小型粒子炮。】
早知如此,剛才它就應該攛掇對方把厲昌的機甲拆了補貼家用。
【那樣做暴露自己的風險實在太大,】儘量將機甲行動的聲音放到最小,沈裴冷靜回道,【放心,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種族,隻要把粒子炮這塊好鋼用在鋼刃上就行。】
蟲族確實以負責繁衍的女王為尊、忠誠度極高沒錯,可相應地,一旦女王死亡,所有雄蟲便會陷入躁動,成為一盤群龍無首的散沙。
正因如此,裝備有限的沈裴,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毀掉整個蟲巢。
說話間,被蟲血覆蓋的機甲已經緩緩接近了巢穴內部最深處的入口,幾乎是在剛剛露麵的瞬間,無數雙透著幽幽綠光的複眼便齊刷刷地盯住了它。
【所以說,我討厭蟲子。】指尖一點讓機甲恢複類人形的戰鬥模式,沈裴果斷放棄偽裝打開光源,將洞穴內部照得亮如白晝。
——人類的視力可比不上這些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蟲族,既然要打,他當然要為自己創造優勢的環境才行。
誰成想,這光源一開,首個嘶吼尖叫的居然不是被子彈擊中的蟲族,而是在沈裴腦海裡瘋狂蹦躂的0049。
【啊啊啊啊啊啊!太醜了太醜了!我的密集恐懼症犯了!】乍然瞧見那些密密麻麻倒掛在牆壁上的雄蟲,0049抬爪捂住眼睛,第一次發現原來數據體也會有惡心想吐的感覺,【裴裴上啊!砍了它們!】
早已習慣自己識海裡這隻活潑過頭的龍貓,沈裴點點頭,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光刃揮舞中,生生撕開一條血路。
然而成熟期的蟲族女王又哪裡是能輕易斬殺的存在?
仰頭發出一聲人耳無法捕捉的嘶鳴,自覺受到威脅的她將信號傳遞給所有蟲族,巨大的燈泡眼中充滿憤怒,全然沒有任何對死去雄蟲的憐憫。
於是,所有附近和蟲族纏鬥的學生都發現,先前還和他們拚死拚活的敵人,忽然像瘋了一般,寧願暴露弱點被殺,也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同一個地方。
“是蟲巢!這底下是它們的老家!”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知誰在公共頻道喊了一句,立即引得現場一陣騷動。
在這場積分製的考核中,無需浪費時間搜尋便有敵人可殺,誰都清楚那意味著什麼。
不過通過趁亂悄悄潛進蟲巢內的攝像頭,森林外的觀戰者們,都在關注另一場更驚險的戰鬥。
“咚!”
蟲屍遍地,臟到看不出原色的銀翼一號重重從空中摔落,左臂斷裂,形容狼狽,甚至還冒出了代表危險的電流與火花。
除了一把沒有足夠能源支撐的暗淡光刃,內部的操作者已然到了彈儘糧絕的地步。
“年輕人還是太衝動了些,”所有觀戰嘉賓都因這一場可能會結束考核的戰鬥重回座位,先前與鐘弈搭話的中年男人笑嗬嗬道,“難得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是嗎?”眼前無端閃過青年和厲昌在體育館打的那一架,鐘弈搖搖頭,輕聲反駁,“我可不這麼覺得。”
仿佛是在打臉男人的說辭一般,屏幕中那被打傷一隻眼睛的蟲族女王,當即高高揚起比鋼鐵還鋒利的前肢,僅需一個猛|插便能將身下殘破的機甲開膛破肚。
“他應該早點求救的,”實戰必有傷亡,見慣生命消逝的中年男人摸摸下巴,“可惜了一個好苗……”
“劈啪——”
話音未落,剛剛還行動緩慢、顫顫巍巍的機甲,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相對完好的右臂射出一道強光。
“轟隆——”
幻夢般的藍光帶著超乎想象的高溫、伴著刺耳到讓人頭昏眼花的尖叫,瞬間穿透蟲族女王因處決敵人而暴露的腹部,甚至還將對方頭頂堅硬的岩石擊出一個大洞。
熱浪翻湧,血液迅速蒸發、屍體消失殆儘,無數落石滾滾而下,眼見那重新恢複銀白的機甲就要被瘋狂到無懼死亡的雄蟲淹沒,它突然一個起躍,不偏不倚地穿過女王那焦黑空蕩的腹部,早有預料般急速從上方的洞口逃出。
一石二鳥,置之死地而後生,在擊殺敵人的同時,還不忘給自己製造一條退路。
如此膽大心細的操作,確實不像個象牙塔裡的學生。
許是天意,又許是某種巧合,在青年駕駛著機甲從地底衝出那一瞬,模仿母星日夜循環的K311星,天邊驀地亮起一抹微熹的晨光。
似是想透過那已有裂痕的駕駛艙瞧見自己喜歡的人一般,鐘弈定定地看了屏幕好一會兒,這才轉頭挑了挑眉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