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才好。
對麵的青年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像是剛才說出口的東西都隻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零碎事情。
……不過也是, 自打那天把人從公寓裡接出來後, 他就一直是這幅樣子。
像是清澈見底的溪澗被封閉,冰冷的水不斷蓄入,水底離水麵變得越來越遠,成為了一汪深潭,除卻水麵的平靜無波外,就再也不能讓彆人窺見其他的什麼東西。
他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對方,然而嘴張了張, 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關於手底下這個唯一的藝人, 徐洋真是太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他有著對音樂的執著,他有著一張俊逸的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臉, 他有著陽光開朗的討人喜歡的性格。他有著幾乎所有適應娛樂圈發展的東西,隻有那脆弱又較真的性格成為了唯一且致命的瑕疵。
對於娛樂圈其他的大部分歌手來說, 一個假唱的新聞也就件不痛不癢的事。就算是在最開始鬨得很大,但隻要安靜一段時間等著風頭過了,那就能繼續出來賺錢。
可對於俞銘寒來說, “假唱”這兩個字就不是件小事了。它們在俞銘寒那象征著的重量,甚至能壓垮他這一個人。
……早知道當初就算是拚著賠上高額違約金、被冠上一個“耍大牌”的名聲的代價, 他也得把被趕鴨子上架的俞銘寒強製性帶走。
徐洋心底一片苦澀,懊惱於過去的決定。曾經哪個笑著說“我喜歡唱歌”的身影與麵前說著“我唱不好歌了”的人重疊, 這極為矛盾的對比將他的情緒撕扯成兩半。
……想來俞銘寒最後能把這話說出來,也是自己在經曆了無數次的嘗試過後,最後發現是真的做不到才選擇和他坦陳的吧。
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 他心裡該有多難受啊。徐洋看著對麵驟然安靜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都俞銘寒,心底一片刺痛。
“沒事的,沒事的,會沒事的,最後都會好的。”徐洋嘗試了好久才讓自己乾澀的聲音成功發出聲來,他重複著那三個字,也不知道是在寬慰俞銘寒還是在安慰自己。
“你不要太難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徐洋看向俞銘寒,一字一句道:“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最後總歸都會好起來的。”
直播間裡,本來還和俞銘寒討論說之後要用先前研究過的如今市麵上的哪個軟件來錄入音源,有了音源後要用什麼方法來製作歌曲的觀眾都聽到了徐洋說的“去看心理醫生”的話。
[哦豁,之後要是查出來說沒毛病,他會不會覺得我們俞哥是在挑事啊。]
[或許哦。]
[我覺得應該會查出來一點心理問題吧。掐指一算都這麼多個位麵過來了,期間還遇到了幾個光是大環境就很致鬱的位麵,無論如何也會有一點點抑鬱吧。]
[對對對,上個位麵還是提前退場,半路結束直播的,總覺得會因此產生一些心理陰影。]
[那還是去看看吧。我也聽說過老主播一般都會隨著直播時間的持續,解約念頭越來越強烈。感覺去看看也好。]
[……不是,我看這位每到一個位麵都能極富趣味地換個玩法和路線,他這也能抑鬱?!]
[怎麼就不能了?!還有,什麼叫“極富趣味地換個玩法和路線”?我們俞哥明明是每到一個新位麵就換了個身份,然後迫不得已不得不換個其他的處理方法好吧。這明明就是生活所迫!]
[我可憐的俞哥啊。]
說實話,俞銘寒並不是很喜歡去看心理醫生。他並不喜歡自己心理被他人窺探的感覺,這會讓他覺得不自在,並感覺自己受到了又一輪的操控。
俞銘寒嘗試委婉拒絕:“我一個明星,去看心理醫生不好吧。要是被狗仔拍到了,後續又會很麻煩。”
“這有什麼好不好的,生病了去看病是常識也是你的自由,你千萬彆因此諱疾忌醫。”徐洋真的看不過去他的藝人在這種緊要的時候,還在想著那些和生命相比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拉住俞銘寒的手臂往外走:“走,我現在就帶你去看醫生。”
“你一定能走出來,然後重新回到那個舞台上的,相信我。”
……
心理診所內,俞銘寒房間裡的坐沙發上喝著茶,房間外,心理醫生把他最後得出的結果告訴一直等在外麵等結果的徐洋。
心理醫生說:“他的心理很健康,看不出一點問題。”
徐洋不可置信的問道:“沒有抑鬱?”
“沒有,”心理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沒想到徐洋會這麼問,“他對生活有所期待,甚至還有著無限的熱情。”
徐洋:……???
——對生活的熱情?已經失望得連歌都唱不好的俞銘寒心裡還能有這個?
哪怕是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次的造型師在對方臥室的垃圾桶內發現的藥片。
他之後也瞞著俞銘寒讓生活助理去拿著這些藥片去檢測,最後得出的結果是暈車藥。
垃圾桶裡的藥片數量不少,而大劑量的暈車藥也已能夠威脅到生命。
能讓俞銘寒都想著去搜集大數量的暈車藥了,這還能說是對生活有熱情?!總不可能說他買這麼多藥就是為了扔著玩吧。
徐洋糾結於這兩個悖論,想著想著他突然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他緊張兮兮地問:“是不是……有雙重人格的可能性?”
心理醫生重複之前的話:“他的心理很健康。”也就是不存在任何心理疾病的可能性。
……明明性格突變卻被告知沒有問題,之前都買這麼多暈車藥了還被說是積極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