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之後,溫明棠本能的便是一愣,旋即恍然:“倒是忘了,你有過目不忘之能,自然能記起來。”
孰想這話一出,林斐便搖頭道:“記住這個,與過目不忘之能無關!”他手執鐵夾翻動鐵網上烘烤的瓜果物什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向溫明棠看來,目光掠過女孩子此時那張儘數顯露於人前的臉,忽地笑了。
“午時,日頭刺眼,你立於人群中,背光而立。我一進通明門,便看到你整個人立於日光之中。那一日不知怎的,日頭的光影尤為朦朧。我隔著日光的光影看到了你,即便你額前留著如此厚重的劉海,可平心而論,這還當真是我頭一次知曉驚豔為何物。隻覺得那一刻的你如雲如霧,不似凡間中人。”林斐說到這裡,抬頭看向麵前難得露出些許不好意思的表情,下意識低頭的女孩子,頓了頓,忽地笑了,他道,“其實,若非彼時我還有事。那一刻,便是憑著這平生頭一回遇到的如此特殊之感,我想當時,我大抵便會向你走過來了!”
溫明棠早在他說出這些話時,思緒便已回到了當初初遇時的情形:那一刻她抬頭看向他,隻覺得此人當真如畫中人一般,襯得滿城的宮牆綠柳黯然失色;卻不成想,她在看他的同時,他亦在看她,眼中所見的她亦是平生從未見過的風景。
“你不知曉,這等感覺於我而言太過特殊了,”林斐放下手裡的鐵夾,拿起一旁帶柄的牛乳茶壺,為自己已見底的牛乳茶杯倒滿,而後拿起茶杯送至唇邊抿了一口,似是感慨,又似是悵然,“此時想來,竟覺得有些可惜。這等一見傾心之感轉瞬即逝,我當時若非急著麵聖,定會把握住那一刻的感覺。”
“在那一日之前,我是難以理解那等頭腦一熱、做出私奔之舉的男女的,隻覺得這等舉動委實可笑。可那一刻,卻是突地有些明白那種感覺了,一見其人而傾心,沒有外界的乾擾,不顧身份、門第之見,全然心之所至的鐘情,大抵很多人都會想著平生至少要隨心上那麼一回的。”林斐說到這裡,歎了口氣,眼底隱隱浮現出一絲名為遺憾的情緒,“那日,待我麵聖歸來,特意又走了通明門那條道。彼時排隊的人依舊,你卻已經不見了,我頓感可惜!”
“雖彼時已然冷靜下來了,可我依舊覺得惋惜。”林斐握著手裡的粗陶牛乳茶杯,說道,“那時,我想,自己生來事事皆順,這大抵會是我唯一的遺憾了,卻不成想,不過隔了一日,又見到了你。”
“這一次,是在趙記食肆。”林斐說道。
往後的事便對上了。
“其實那時我已冷靜下來了,再次看到你不過相隔一日,我既覺得有趣,又冥冥之中有所預感,好似心裡原本以為的遺憾正在慢慢的被補平。”林斐說到這裡,自顧自的搖頭笑了,“那一刻,我是當真覺得自己受天公偏愛,竟連驚鴻一瞥的那個人也不再是遺憾。”
“此前,我從來是不信什麼話本子裡男女間相遇的故事的,”林斐說道,“我父親母親夫妻恩愛和睦,是經曆重重相看,百般確定彼此身份、性子以及喜好皆合適之後才在一起的。”
“是以,在遇見你之前,我所認知的夫妻男女之間最好的感情不外乎如此,”林斐說著,放下手裡的粗陶牛乳茶杯,坦言,“這也同我做事的習性有關,查案要事事推敲,反複琢磨,於這等事上,我同樣亦覺得需要如此。”
“可你的出現,於我而言,便全然是一場意外了。我經曆了一見傾心這等感覺,原本以為隻會是驚鴻一瞥的遺憾,可隻隔了一日,我又看到了你!”林斐說道,“你立在趙記食肆門前,伶牙俐齒的應對責難。”
“偌大的長安城中每日來來走走有多少人?多少出宮的宮人一出宮門,便遠離長安,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了。”林斐說道,“可我著實沒想到,我竟又一次遇見了你,那是我自一見傾心之後,頭一次感覺到了緣分之妙!”
“你的意外於我而言不止如此,”林斐說到這裡,低頭看向兩人麵前鐵網上烘烤的物什,開口敘述著自己心裡所感,“再後來,便是大理寺了,我先食了你做的吃食,如此對胃口,彼時卻仍不知你來了大理寺公廚,與我同處一方屋簷之下,隻以為你還在那趙記食肆裡。”
“那時,我心裡也屬實是被‘緣分’這二字驚到了,心道那我便不去趙記食肆了,若是往後還能在長安城彆的地方遇到你,便證明我同你當真有緣分之說。”說到這裡,林斐忽地笑了,“仿佛是自己的心聲當真被上天聽到了一般,你竟來了大理寺公廚,一方屋簷之下,我日日都能見到你。似是上天在竭力向我證明你我之間確實有緣分一般,竟是如此直接的將你送至了我的麵前。”
“說實話,比起案子,你於我而言,才是平生遇到的最奇的一件事。”說到這裡,林斐抬頭看向麵前的女孩子,坦言,“對自己一見傾心之人,自然很難不生出好感來。可我彼時心裡到底是覺得此事委實太過奇妙了,便想著竭力去忽視你同我之間幾次三番被‘緣分’這一詞牽引至一處的奇妙,儘力在人前表現的與一般人無二。”
話說到這裡,溫明棠也點頭道:“如此,也是最好的。若非意外,於我而言,低調行事才是最好的。”
當然,意外這種事,此時的時局中,又因著陛下那裡態度不明,實在不好說,便暫且不提了。
“我心裡一直這般想著,可同你接觸的愈久,愈是發現,你好似方方麵麵都完全契合了我所求。”林斐說道,“不論是相貌還是內裡,亦或者性子、喜好之流,都與我所求一般無二,就好似當真有月老那根紅線一般,將最適合我的那個人牽引至了我的麵前。”
“這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奇妙的一件事,也是我頭
一次認栽。”林斐看著麵前的女孩子,目光半點不避諱的看著她,坦言,“實不相瞞,便連你的相貌,也是我平生所見最喜歡的那等了。”
各花入各眼,眼前這朵花,真真是各方麵都似是為他早早準備好的一般。
“侯府公子俏廚娘?”林斐輕哂,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道,“其實,若是去歲年初時,我便停下了腳步,這‘侯府公子俏廚娘’的故事怕是會傳的更早也更廣!”
“可我記得,彼時大理寺公廚才將一個周廚娘送去隔壁國子監,結果惹得學生讀書分心?”溫明棠記起了這一茬,憶起去歲那一連串陰差陽錯的差事,說道,“若無這一茬,我當時就當去國子監當公廚師傅了!”
“所以真真是巧合!若是如此,國子監雖就在大理寺前頭,兩個衙門緊鄰相挨。可隔著一堵牆,多少人興許終身都無法見上一麵了!”林斐說到這裡,放下了手裡的茶盞,看著麵前的女孩子,似是承諾,又似是隨口一提,“不管此前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緣分,接下來你我之間的緣分,我都會自己續上。”
……
回想了一番方才同女孩子圍爐煮茶時閒聊的這一茬話,他抿唇,嘴角邊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這一席話,也算得上是話本子中男女所謂的表白心跡之語吧!
看著麵前感慨著“陛下聖明”的劉元等人,林斐歎了口氣,心知自己方才在院中說過的那些話也隻能同女孩子說,同樣的,也隻有那個女孩子敢同他說出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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