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月這個時間當然是特殊的了。隻要那靜太妃懷的不是要懷上三年零六個月才產下的哪吒,懷胎十月而生產是遲早的事。從靜太妃服食保胎藥的態度來看,她對這一胎顯然是極其重視的。
如此的話,以史為鑒,自可以自史書中尋到靜太妃此舉的後果。
尤其於如今的陛下這般將那龍椅看的無比之重的人而言,有些事更是不容觸碰的底線。
……
此時,整理著林斐遞來的蘇福海、盧元林等人之案的結案文書的劉元等人一邊核對著上峰寫好的文書,一邊聽著上峰有一茬沒一茬的開口同他們閒聊。
“可曾聽聞過嫪毐之亂?”此時,林斐也如溫明棠一般提起了與那位始皇帝有關之事,卻並非如溫明棠一般隻寬泛的問湯圓等人始皇帝是否聖明這等話,而是一開口,便問到了一件後世著墨以及議論不算頻繁之事上。
這等史書中事於劉元等人而言自是不陌生的。
“先秦時不似如今這般講究男女貞潔之事,那始皇帝的生母趙姬本是一介歌女,母憑子貴生下始皇帝嬴政之後成為太後。因著始皇帝生父早早去世,寡居的太後便養起了麵首,這嫪毐便是其麵首,頗受這位太後寵幸。太後甚至還為其產下了兩個孩子。”三言兩語將嫪毐之事草草說了一遍之後,魏服說道,“不過在嬴政親政之前,嫪毐謀反被殺,那兩個同太後所生之子也被嬴政摔死了。”
林斐點頭,那廂魏服方才說罷,劉元便忍不住開口接話了,他道:“雖說先秦男女之事不大講究,可始皇帝既是開創了‘皇帝’這一稱號之君,這等人又怎麼可能容許臥榻之側另有旁人安睡?便不說彼時秦朝的各方勢力相爭了,於始皇帝這等人而言,必是要解決這些事同人的。更何況,趙姬作為皇帝的生母,同嫪毐生下了兩個孩子,聽聞那嫪毐還大言不慚的說出過自己是嬴政之父這種話。不管是權勢相爭,還是麵子之上,嫪毐同那兩個孩子的存在著實是影響到嬴政的權勢同威信了。如此……被殺也不奇怪了!”
至於那嬴政生母趙姬的結局,於史書中也隻用“幽禁”一詞便草草帶過了。
“先秦時雖說不講究男女貞潔之事,寡居的太後養麵首之事常見,可大抵是人骨子裡的天性使然,”白諸接了劉元的話茬,“這等事於天子而言,到底是麵上不好看的。不說趙姬了,便是往前數,先秦時同樣有秦昭襄王之母宣太後羋月,權勢之大,縱觀曆任先秦太後,鮮有能與之抗衡者。便是權勢大如羋月,寡居之後與義渠王私通生子,那義渠王與其私通所生之子照舊被一代雄主秦昭襄王誘殺之,義渠王所在的義渠國亦被滅。宣太後本人萬年也逃不過被廢黜的命運,與其權勢相關的外戚‘四貴’儘數被驅逐,以致最後憂死。”
林斐點頭,沒有再順著三人將這些史事繼續說下去,而是淡淡的說道:“再如何不講男女貞潔之事,再如何的寡居太後養麵首之事常見,這等事於天子而言麵上到底是不好看的。”
再如何的常見,‘太後’這兩個字的來源,便源於天子。天子之權勢又源於前任天子,追本溯源,便是不講究男女貞潔之事,不要求‘太後’為前任天子守節,可有些事,到底屬天子逆鱗了。
所以,在靜太妃懷上那一胎之時,結局便早已注定了。
或許也是其心裡有怵,這才以天子養恩的孝道拿捏陛下,把控住了整個皇城後宮以及負責各衙門連同後宮瑣事的內務衙門,為的便是儘數換成自己人,不走漏風聲。
但這些,那閒的在宮中同宮女踢毽子的中宮皇後當真不知情麼?
林斐挑眉:他不覺得,一個能讓陛下對其承諾“後宮隻此一人”的女子,會當真如籠中雀一般,對籠中內外之事半點不知。
中宮皇後被人讚端莊、大方、得體之外,卻是一個出身大族,自幼被族中最厲害的嬤嬤耳提麵命教導出的貴女。
比起外界感慨的陛下深情,林斐作為陛下身邊的伴讀,是親眼目睹了陛下相看以及選中皇後的全程的。
這等男女感情之事若是放在先前,他自是不能算得上懂的,可……有過那等千萬人中驚鴻一瞥的感覺之後,他也算得上是多少能懂一些了。
能被推出同陛下相看,中宮皇後自是各方麵樣樣不缺的,論容色亦屬貴女中第一等的那等存在。
陛下對皇後的相貌、內裡以及各方麵,應當都是喜歡的。兩人相處起來至少在他這個外人眼中算是琴瑟和諧的。
可……林斐還是覺得,陛下對中宮的喜歡,並沒有到那等“情之所至,隻此一人”的地步。
至少,比之他那等不受外界桎梏,純粹心之所至的隻此一人之情是不同的。
當然,有這等感覺的不止是他,應當還有中宮皇後自己。
僅憑良人對自己的喜歡,是不足以給自己這個承諾的。之所以能得到這個承諾自有喜歡、欣賞自己的因素在裡頭,卻亦不乏當時朝局的左右。皇後母族雖是大族卻不結黨營私,反而素有清名,彼時先帝又因著後宮修道妖妃之流的亂政使得朝堂上下頗有微詞。那等時候,一個能給出“隻此一人”承諾的儲君會讓彼時被擾的焦頭爛額的朝堂鬆上一口氣,同樣的,也能讓民間百姓為此津津樂道,更襯的新登基的陛下聖明。
所以,外界感慨的“帝後深情”,內裡其實並非如此,情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各方權衡利弊的結果。
中宮皇後當然亦是明白這份百姓稱讚的“帝後深情”究竟有多重份量的,林斐想起彼時自己向陛下透露自己相中了溫明棠時,陛下同皇後同時在場,溫夫人美名過人,聽他提及溫明棠時,陛下自是順口問了句她的相貌是否美麗,彼時中宮的反應雖依舊得體,可得體之中那麵上一閃而過的憂色卻是並未逃過他的眼睛。
若是當真深情的彼此隻相中一人,非對方不可,又怎會有如此憂慮?
一個憂慮的中宮,自是需要手中的權勢來排解自己的憂慮的。而靜太妃的舉動,顯然亦攔了她的路。
所以,很多事,其實並不需要他們動手,靜太妃這件事,自會有京兆府、中宮在恰當的時候出手解決。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