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自小便聰慧過人,長到四五歲的年紀時便已是伶俐聰慧的好似個小大人一般了。功課、人情世故樣樣精通,又生了一幅那般出眾的相貌,自是很難讓人不喜歡。
甚至可說,雖是四五歲的孩子,可那於那人情世故之上的精通,一雙眼看人如明鏡一般。這一點之上,他小小年紀甚至超過了不少大人,可謂是名副其實的“神童”了。縱使知道兩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可麵對這樣一個孩子,真真是很難讓人不偏心的。便連她,捫心自問,其實心裡還是更喜歡次子阿斐的。
那般精通人情世故,討人喜歡的阿斐是什麼時候變得古怪起來的呢?好似就是七八歲的年紀,和眼前兩個孩子一般大的時候。鄭氏舀了一勺紅棗南瓜送入口中,即便心裡知道不偏心,可麵對阿斐,那時不論是她還是夫君亦或者公爹他們,見到兩個孩子時都會下意識的伸手將阿斐抱起來,而將阿楠放至一邊。當然,理由什麼的也是現成的,阿楠是哥哥,阿斐是弟弟,哥哥讓著弟弟嘛!
那時比阿斐長上幾歲的阿楠總是低著頭不說話,那副沉默木訥的樣子,此時再回想起來,鄭氏才恍然覺得若彼時那等情形繼續下去,兄弟兩人不鬩牆才怪了。
好在稍大一些的阿斐性子變得古怪了起來,他們的目光也漸漸落到了阿楠的身上。至少這家裡的爵位什麼實打實的好東西都是給了阿楠的,可心裡,其實還是更偏袒阿斐的。
沒辦法,這個次子委實太過特殊了!物以稀為貴,人又何嘗不是如此?鄭氏思及此,搖頭輕笑了起來。
爵位給了長子,他們的偏心給了次子。聽起來好似不偏頗了。可於尋常人而言,怕是到手的爵位比之那等看不見、摸不著的偏心更重要吧!不過這些,於阿斐而言倒是真的不在意的。
鄭氏搖了搖頭,想起那些個舊事。愈發感慨次子小小年紀不凡的同時,又歎這等孩子便連她這做母親的也是管不住的。
想起手頭那些個賞花、入寺廟食素齋以及赴宴的帖子,以及圈子裡不少閨中交好都在有意無意的打聽著阿斐的事,鄭氏歎了一聲:是金子真真是怎麼都藏不住的!便是沒有爵位傍身,多的是那等相中阿斐之人。
可金子自己是個有主見的,待到阿斐同那溫家丫頭的事傳出來,也不知會引來多少轟動呢!
不過好在,近些時日長安城裡事多,那興康郡王府同笠陽王府的事成了這些時日的主角,大理寺那裡風聲壓的也緊,待此事一了,怕是阿斐的事就要傳出來了。
屆時,那溫家丫頭會遭遇什麼?她可不知道!鄭氏抿著口中去了核的紅棗,想起那丫頭去歲來府上做廚子時做的那道名為“心裡軟”的菜食,下意識的挑了下眉:做得一手好菜可堵不住悠悠之口啊!
至於她……阿斐自己可是道了讓她莫要多管的。那她便如了他的意,不插手了!
想起這兩人特立獨行的舉止,鄭氏不知怎麼的,心裡緩緩升起一股彆樣的感覺:她好似從中看到了男女之間的另一種相處之道。
夫妻感情和睦的有如她與侯爺這般摻雜上各式身份、門第、喜好各方相襯才在一起的和諧;那是不是也會有如阿斐和那溫家丫頭那等,完全不看身份門第,也能在一起的相處和睦之道?
隻是這等可以完全不顧及這些而在一起的和睦之道,對人的要求可遠比尋常人要高得多了。
就似那溫家丫頭若是溫玄策尚在,有溫家的門第背景支持,必是長安城中第一等貴女的那等存在,縱觀其品貌,自是同阿斐極為相襯的。這也是她同侯爺一直感慨其實阿斐眼光並沒有出錯的緣由。可那丫頭再好,比起旁的閨秀來,沒有那溫家的門第支撐是事實,那丫頭……要做的便是自己為自己搭起一道有如溫家門第般結實的支撐台麵了。
一個孤女,哪怕是個聰慧靈秀過人的女子,要如何才能僅憑自己搭得起這般匹敵那些貴女背後支撐起她們的門第、父兄與權勢的台麵來?靠……做得一手好菜?鄭氏想到這裡,不由蹙起了眉頭:左右她是不曾見過這樣的女子的。
不過思及阿斐這般的人也罕見的很,在此之前,她也不曾見過阿斐這樣的孩子,鄭氏又覺得……或許……也不是不可?
不管如何,她是會在一旁看著的,若那丫頭當真以一己之力做到了這一點,那她……還當真要感慨阿斐確確實實的尋到了一個各方都與自己極為相襯的女子了。
將碗裡最後一點紅棗南瓜舀起送入口中,鄭氏心道:如此……她便等著看了!
那二人若是這般相襯,旁人且不說,她這做母親的……當是會祝福的。
……
……
京兆府今次的一番舉動確實是快,食朝食時眾人才聽說京兆府開始查張家以及興康郡王府的貪贓之事,待到午食前,聽聞張家以及興康郡王府的門宅府邸已被官兵包圍了,其內一乾人等已不得外出了。
“林少卿!世子!”遠遠看到那立在一道說話的林家兄弟,京兆府尹朝兩人打了聲招呼,又對那兵甲胄袍在身的靖雲侯世子林楠抬手道:“多謝世子配合!”
“哪裡的話,份內之職罷了!”世子林楠朝他拱了拱手,客套的還了一禮。
今次,圍了兩家府邸的官兵不隻有京兆府的人,更有南衙衛的人。甚至,因著京兆府尹要帶兵查案,留下的兵馬其實並不多,所以這其中還是南衙衛的官兵占了絕大多數的位置的。
當然,這也不奇怪。張家長子同興康郡王府那位人稱‘小縣公’的李甲先時就在南衙衛當職,其放火燒衙時用的也是在南衙衛任將領時養的私兵,這等時候,南衙自是要全力配合京兆府查案的。
有林斐在其中斡旋,世子林楠自是萬分配合,當然,趁著這個機會,清一清南衙衛中那些張家長子同李甲留下的不聽命令的眼線於他而言也是必要的。畢竟,他昔日調任時頂替的就是這兩位的位子,這兩位在其手下所轄的兵馬中餘威尚在,經此一事,也算是徹底散其餘威,令得自己站穩腳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