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當真自忖自己能同林斐將話題聊到一處去,可誠如林斐所言,這裡是大榮,男子可以通過科考、入仕以及為官政績來證明自己“非池中之物”,而女子能展現自己不凡之處的途徑便極少了。
如黃三小姐這等閨秀已因著父母的偏愛,外加其本身性子使然,表現的足夠與眾不同了,卻還是毀譽參半,甚至“毀”更多些,足可見,身為女子,大榮能給女子施展長處之處不多。
空口無憑,時局之事不可捉摸,若是有那等機會,她自是不會放過,若是沒有,那便……也無法強求。
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是能得以圓滿,那便是上蒼厚愛,若是不能,那也……隻是多一絲遺憾罷了。
溫明棠握著手裡的茶杯,茶杯中米色的豆乳飲子散發出濃濃的豆乳香氣。
林斐那副皮囊雖是似極了話本子裡的主角,瞧著不接地氣,恍若高嶺之花一般,可實則是個極為務實之人。
務實之人自是清楚的知曉時局之事不可琢磨這句話的涵義,人所能把握的也隻有自己一手能把握住之事而已。
時局可以推斷、人的行為舉止亦可以推斷,可於人而言,變數這種事是始終存在的,自然是再工於心計的算計,也無法做到算對每一件事。
如趙蓮這件事,雖“紫微宮傳人”們等一眾高人皆不看好此事,可也不是沒有這確實是門上好姻緣的可能的。
作為外人,被排斥在外,不準插手如溫明棠、趙司膳所能做的,也隻能盼趙蓮確實能得個“好姻緣”了。
……
這期盼也並非隻是溫明棠在心裡想想而已,而是當真去城外的正經寺廟裡為趙蓮“求一個好姻緣”了。
難得的休沐日正巧撞見梁紅巾、趙司膳都休沐,三人便一道去了城外的山寺。
“那幾個神棍雖說沒有展現一番法力,可事情確實是辦周到了。”溫明棠向梁紅巾又重複說了一遍那些城隍廟“高人們”去劉家村的過程,看梁紅巾扁著嘴的樣子,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了。
“原先我還當真以為那趙蓮無辜,壞的是她爹娘。眼下看來,她卻是一點都不無辜,真正躲在她那一對吸血爹娘背後當清清白白的蓮花呢!”梁紅巾說著“呸”一聲,吐出了口中嚼的野草,哼道,“虛偽!”
“其實也不過普通小娘子罷了!”趙司膳對此卻是看得開,平靜的說道,“隻不過比起尋常勤快些,肯自己賺銀錢的小娘子而言,算個‘懶漢’罷了。”
於趙司膳這等人而言,爹娘的銀錢不乾淨,便自己掙乾淨的。當然,趙司膳自己也是這般做來的,她同趙蓮並不算得一路人。
看著趙司膳的樣子,溫明棠倒是想起了幾分現代社會,那等“女強人”、“獨立女性”的樣子了。當然,能在幾千年前的大榮便做到這一點,趙司膳自是更了不得。畢竟這等時候可不似幾千年以後的現代社會,社會環境以及看法早與此時的大榮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梁紅巾對此卻是並不買賬,哼道:“若要將這事儘數推到趙大郎同劉氏沒本事,沒法子拿乾淨錢喂飽她上頭;那宮裡的殷尚書可是正正經經的大族嫡長女,便是她父親再娶繼妻,同她不對付,難道還能少了她一口吃不成?人家不也進宮賺乾淨銀錢了?不如殷尚書,不如你趙司膳,不如你小明棠,還不如那公廚裡的小丫頭湯圓便是事實,作甚儘數推到趙大郎夫婦頭上?”
“就是個懶漢,想著天上掉餡餅,恨不能投胎做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千金小姐。可這世間大戶便隻有那麼多,這千金小姐的名額便是論投胎,估摸著好幾輩子也才能輪到一回罷了!”梁紅巾搖頭道,“你說惡,倒確實不曾殺人放火的作惡,可若人人都是好吃懶做,隻想過好日子,不想出力的做懶漢,這世間那麼多的坊市宅子又要怎麼來?”
雖是隨口一句抱怨,可溫明棠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梁紅巾這話委實是話糙理不糙,若是人人都躺著等人來喂,怕是也沒有這坊市宅子了,人類老祖宗更是還在叢林裡當猴子呢!
不過即便是物資充沛的原始社會,那吃的穿的,也是要自己去樹上摘取的。
思緒在現代社會的進化論上飄了一圈,複又飄回來時,身邊便隻有一個梁紅巾了,趙司膳卻是已到前頭排隊,等著買符了。
她們今日出來並沒有選在初一十五這等大日,寺廟裡的人自是不多,那排隊買符的也隻七八個人而已,一晃眼的功夫,便輪到趙司膳了。
那盤腿坐在蒲團上,如同擺攤一般賣符的和尚待輪到趙司膳時便開口了:“要什麼符?不論是招桃花的,求姻緣的,防小人的,還是那求財的,護身體安康的,我們寺都有。誒,看姑娘是個生麵孔,頭一次來吧!”那和尚半閡著眼,如招攬生意一般的向趙司膳大力兜售著寺廟的符,說道,“不如都買一份,回去換著帶。且每樣一份還能便宜幾個錢,比單買合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