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的手很白, 手指纖細,用力又小心翼翼地拽著他的袖口。
有醇香的酒味, 慢慢在靜謐的空氣裡遊離開來。
梁子安垂眸看她,緩聲問:“沐迪, 你說誰?”
她大概是真的醉得厲害, 仰起臉來,杏仁般的眼睛裡蒙了一層水霧, 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好久, 埋怨似的嘀咕:“誰問我我說誰。”
她剛才很久沒作聲, 梁子安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剛準備拿開她的手讓她好好躺下休息, 冷不防就聽見了這一句。
心頭驟然升起一種猜測, 梁子安的手倏地輕動了下。
他按著她的手腕,彎下腰來,聲音無意識地略微繃緊:“周沐迪, 我是誰?”
周沐迪的眼神從剛才開始就打著飄, 這會兒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下意識地往梁子安的方向看。
然後就迷迷糊糊地發現,距離怎麼這麼近?
男人溫和英俊的臉一下子在麵前放大了。
酒精的作用下,心跳也越來越快。
雖然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 但是對於喝醉之後不是那麼清醒的周沐迪來說,為什麼要弄清楚狀況呢?
人們常說“酒壯慫人膽”, 更何況周沐迪壓根就不是個慫人。
她想也沒想地就雙手環上男人的肩頭, 以飛快的速度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梁子安幾乎是瞬間就往後退開, 但還是感知到了女孩子嘴唇的柔軟。
溫軟灼/熱,有淺淡微甜的酒香。
周沐迪偷襲成功,十分得意地笑起來,並且又探出身,企圖再來一次。
她大衣裡邊穿的是一條寬肩帶的黑色格子連衣短裙,邊緣綴著極窄的蕾絲,隨著往前探的動作,外套略有些鬆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梁子安雖然是個君子,但也沒自信能抵擋得住她這樣誘/惑。
他喉嚨微微發緊,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把人推回了沙發上,又快速從旁邊扯過來一條薄薄的毯子,看也沒看就罩在了她的身上。
動作中透露出一絲絲的狼狽。
周沐迪的腦袋被完全罩住,她愣了兩秒鐘,登時就怒了,一把揭開毯子,氣勢洶洶地瞪著他:“梁子安!”
這會兒倒不像喝醉了,梁子安以為她醒了酒,沒想到下一秒周沐迪直接從沙發上跳了下來,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捏著他的臉凶巴巴地問:“你喜不喜歡我?”
梁子安沒料到她居然還能直接跳進他懷裡,幾乎是倉促地接住她。
女孩子的柔軟馨香一下子籠罩過來。
他知道她是喝醉了,才會稀裡糊塗地又親他,又問他。
也許到第二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就像往前的每一次縱容那樣,梁子安喉結輕動,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回答:“喜歡。”
一直以來他都習慣理智,淡定,周沐迪小炮/仗似的個性,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邏輯,甚至霸道的思維,都讓他覺得很新鮮。
很新鮮,卻不討厭。
他住院的時候,他們的關係好像陡然親近起來。
那天下午,病房的門被推開,穿著毛衣裙踩著高跟鞋女孩子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劈手奪走他的平板。
眼角眉梢都寫著任性。
然後無論他如何解釋,這小姑娘都固執地把話題繞到“失戀”上麵去。
於是梁子安就明白,她大概是出於同情心來看他的。
雖然不忍心她來回跑,也說過自己這邊無礙,但很奇怪的,他並沒堅持,任由她一有空就往他的病房裡溜。
有她探病的日子著實不太清淨,有時候還讓人有些頭疼。比如看文件之類,絕對是要背著她的了。
但梁子安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樂在其中。
懵裡懵懂的好感和親近,一直找不到解釋它的緣由。直到今天她喝醉了,扯著他的衣袖哭,還撲到他的懷裡,問他是不是喜歡她。
他回答了一遍,又在心裡重複一遍:是,喜歡。
即便已經是擁抱這樣的距離,梁子安還是克製地沒有做什麼,他輕輕拍著周沐迪的背,緩聲道:“先把解酒藥吃了,明天我們再好好談。”
那時候他會告訴她,他這半年來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在那個雨夜,看到路邊有個孤零零的女孩子,讓司機停下了車。
周沐迪眨著眼睛看著他,奇怪地問:“為什麼要明天?”
看樣子似乎是酒醒了,梁子安略微放下心來,還未開口,周沐迪已經從他懷裡掙紮出來一點,然後開始脫衣服。
她動作太快,大衣刷啦一下從她肩膀上滑下去,掉在半空。
周沐迪再次伸出兩條光溜溜的手臂環住他的肩膀,眼神充滿暗示性地宣布:“你不喜歡我沒關係的,我們可以先睡一覺!”
梁子安:“……”
他沉默了半秒,難得失了君子風度,把八爪魚似的周沐迪從身上掀了下去。
他發現自己錯了。
周沐迪從剛才開始,看似邏輯清醒,語言清晰,實際上還是個醉鬼。
“不睡也行啊,”周沐迪還挺能討價還價的,她可憐兮兮地抱著腿窩在沙發上,抬頭看他,“那你晚上彆走,我要害怕的。”
——
半夜周沐迪是被渴醒的。
嗓子裡好像點了火似的,又乾又燥。
她頭痛得不行,在床上掙紮了半天才勉勉強強爬起來,然後發現自己居然就穿著去酒吧的裙子睡在臥室的床上。
唐恩靜跟她的友誼真的快要走到儘頭了!以前都會給她換睡衣的!今天居然把她就這樣丟在了床上!
怪不得睡得這麼不舒服!
周沐迪略有些暴躁地抓了抓頭發,準備第二天就去暴打唐恩靜,坐起來的那一瞬間感覺世界都在旋轉。
她閉眼閉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點,慢慢下床。
周沐迪一路扶著牆出了臥室,下樓,靠在流理台邊,把水慢慢喝完。
這間公寓麵積不大,是lofter式,樓上隻有一個臥室和小型衣帽間,樓下則是廚房餐廳客廳什麼的。
客廳正對著一麵落地玻璃窗,沒拉窗簾,銀色的月光斜斜地傾瀉進來,照亮一小半的角落。
周沐迪看了一會兒,忽然瞳孔微微睜大。
那沙發上,好像躺著一個人。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放下水杯,揉了揉眼睛走過去看,沒走幾步腳步就頓住了。
男人的西裝搭在沙發單人座上,他自己則睡在另一側,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
月光傾瀉,恰好照不到他所在的位置,隻有朦朦朧朧的淡光落在他臉側,輪廓被鍍得溫和。
周沐迪沒忍住多看了一會兒。
隨即覺得,他這個睡姿實在也太委屈了吧,沙發又窄又小,一米八幾的男人睡在上麵,大概翻個身都局促。
要是我搬得動,就把他搬到床上去睡。
周沐迪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立刻緊緊抿住嘴唇,但唇角還是不受控製地翹起來。
隨即又清醒過來似的,在腦海裡叉著腰嚴厲嗬斥自己:周沐迪你在想什麼呢!你實在太色了!
——
早晨七點多鐘,周沐迪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隨即就感覺到一陣眩暈,她又支撐不住地躺了回去。
仰麵對著天花板緩了好久,她在心裡問自己:是不是做夢?
昨天晚上依稀記得,自己下樓倒水,然後在沙發上看到了……梁子安?
周沐迪有點摸不清楚狀況,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給唐恩靜,但是直到自動掛斷,對方也沒接。
大概是還沒起來。
周沐迪隻好先掀開被子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