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馳說:“這件事隻是道德嚴重缺失,但隻要喻先生不追究,就可以判定成不違法。”
聶馳:“同時,儘快按工作加班時長或工作量重新計算,補償喻先生這些年應得的工資薪酬。”
隋駟匪夷所思地盯著他:“你瘋了?”
這麼做無異於自打臉,承認這麼多年工作室對喻堂的不合理壓榨。一旦這件事被徹底定性,至少短期內,他的風評會急劇惡化,沒有三五年都緩不過來。
一直以來,他的一切努力,所有對未來的計劃,都會徹底毀在這張要命的工資條上。
隋駟想不明白,這個高薪聘來的職業經理人,怎麼會把這種自殺一樣的辦法當作備選方案。
“當眾承認,你想沒想過會是什麼後果?”隋駟嗓子啞得要命,他看著聶馳,“你以為這是你們做生意,道個歉,承認個錯誤,以後該賣什麼接著賣?你知不知道,這個圈子——”
“明白了。”聶馳點點頭,“用你們娛樂圈的方法,給封口費,息事寧人。”
隋駟張了張嘴,聲音消失在喉嚨裡。
他像是生吞了顆燒紅的炭塊,滾熱地灼著嗓子,一路向下燎過胸口,強烈的羞恥感幾乎把他徹底擊垮。
他說不出話,胸口激烈起伏,困獸一樣猙獰絕望地站在原地。
聶馳問:“您準備給喻先生多少錢?”
隋駟一動不動,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喻先生簽的是勞務合同,如果走官方途徑,申請勞動總裁,隻要按照同水平基礎工資賠付就可以。”
聶馳:“但如果是封口費,我建議您按照其他工作室給喻先生開除的價格,雙倍進行賠付。”
隋駟聽見自己的聲音:“其他工作室……什麼價格?”
他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聶馳上一次提起時,就被他強硬打斷了,好像隻要不去聽,就不用意識到自己究竟弄丟了什麼樣的機會。
他沒想到,兜兜轉轉,這個問題會在這種時候又被逼回他麵前。
不允許他不知道答案。
“基礎年薪百萬稅後,按照手下藝人收入提成25%,藝人數目不設上限,提成不設上限。”
聶馳閒著沒事做,隨手整理過一份記錄,隨意點開幾條:“基礎月工資十萬稅後,藝人收入提成10%,分享工作室7%乾股,年終一次性分紅。”
“零底薪,按藝人收入50%分成。”
聶馳補充:“這是家小工作室,因為知道付不起喻特助的價格,所以沒有報底薪,但允許喻特助隻以兼職身份掛靠。隻要喻特助能拉來資源,報酬自動對半分成,不設上限。”
“非工作時間的加班時薪,基本都在統一價,七千元每小時。”
聶馳說:“您計算封口費的時候,可以不那麼嚴格,不必把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計算進去。”
“……”隋駟閉著眼睛,低聲說,“夠了。”
聶馳點點頭,沒再繼續向下說。
隋駟有些脫力,他徒勞地攥了攥雙手,垂下視線。
……雖然聶馳這一次沒再口無遮攔,說出更刺人的話,但他其實一樣清楚得根本用不著提醒。
他沒有這麼多錢賠給喻堂。
他原本是打算賠給喻堂五百萬的,他以為這些總該夠了。喻堂沒有學曆,十幾歲就入行,資曆淺,人脈薄,本該是圈子裡最不起眼的那一群人。
他以為喻堂被;amp;P看中是走了運,或許是正合了那個領導層的眼……但現在,喻堂的價值忽然被攤開來擺在他的麵前,讓他完全措手不及。
更不要說……他現在連五百萬都拿不出。
工作室停擺,幾個部門的部長接連離職,該做的事沒人去做,原本簽好的合作延誤了一大半。勉強參與錄製的幾檔節目,也因為工作室內部嚴重混亂,不少都沒能達到約定的預期效果。
違約金流水一樣賠出去,要支付外包團隊的費用,要維持工作室基礎開支,這些天網上一直有關於他的風言風語,要息事寧人,也是不小的一筆支出。
他手裡的錢,賠不起喻堂的這些年。
“我去和小銘借。”隋駟低聲說,“串換一下,能填補上……他說過,我如果缺錢,就先從他那兒拿。”
“工作室先不要回應,一切采訪都不要接。”
隋駟:“我會把錢湊夠,很快。”
聶馳問:“如果柯老師不方便借給您錢呢?”
隋駟皺了皺眉,又焦慮地攥了下拳。
“不會,我能還上他。”
隋駟停了一會兒,才又搖搖頭:“當初我和喻堂白手起家,比這時候更難,不也熬過來了。”
隋駟說:“我以後多接幾部戲,綜藝也不挑了,什麼都能接……”
聶馳沒再說話。
隋駟低聲說:“就這樣定了。”
他沒有聽見聶馳的回話,也不打算再聽,逃一樣用力關掉了視頻通話。
事情還有辦法解決,他想。
工作室不回應,正好拿他來錄製節目,被迫全封閉切斷聯係解釋。
喻堂離職的事總是要公開的,大不了就如實承認,工作室的確因為喻堂的離職停擺,所以才沒能對外界輿論及時作出回應。
他的那些粉絲凝聚度都很高,不會輕易脫粉,隻要能解釋得清楚,稍微拖延一些時間也沒關係。
他去錄製節目,正好去找柯銘。
柯銘對錢看得重,會下意識護著自己的利益……隋駟其實已經多少有些察覺。
但在來的路上,他其實就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和柯銘掰扯這件事。
柯銘一路走得艱難,一個人從孤兒院出來,摸爬滾打拚到現在,對錢和利益看得重一些是自然而然的事。
不怪柯銘。
隻是和他借一筆錢應急,等把這段熬過去,再還給他就行了。
隋駟打定了主意,不再胡思亂想。他收斂心神下車,按照工作人員的引導,朝節目的錄製間匆匆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