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邇沒有猜錯,蒲家忽然給他打這一通視頻電話,的確不隻是為了給他道歉,順道聽一聽他對蒲影病情的最新研究進展。
蒲斯存是受了軍部的委托。
多年前,在溫邇剛跟著導師做電子風暴研究的時候,曾經出過一次意外。
那時候人們對電子風暴的認識還很初級,研究被判定為高危級彆,由軍部負責保護研究人員安全。那次意外的結果,是軍部的一整支特彆行動小組全部墜入了電子風暴。
在那次意外後不久,溫邇就發表了他的第一篇論文。
那篇論文基於大量詳實的基礎數據,第一次成體係地分析了人類被卷入電子風暴後,所殘留電子脈衝頻率存在的細微差異。
這項發現大大推進了科學部對尋人識彆係統的研究,溫邇本人也因為這篇論文,受到了科學部直屬研究所的邀請。
“軍部對這件事一直有反對意見……尤其是犧牲的當事人家屬。”
係統剛去了解了具體情況,給俞堂彙報:“他們一直在申訴,認為存在溫邇當時故意隱瞞電子風暴的預測軌跡,間接導致了那支特彆行動小組犧牲的可能。”
係統說:“他們懷疑,溫邇當時已經確認了電子風暴會經過,但沒有給軍隊的特彆行動小組做出及時預警。”
俞堂已經改好了貧窮學生的新造型,敲下臨時生成的確認鍵,從商城裡兌出瓶二鍋頭:“原著裡有相關情節嗎?”
“有。”係統說,“隻是一直沒有被證實……沒有任何證據,科學部更偏向於相信這是次意外。”
係統:“原著後半段,駱父為了駱燃四處申訴,沒有被溫邇暗中下手除掉,也是因為得到了軍方暗中的支持和保護。”
但這一次,終端機數據庫被盜的事件卷起了一連串的後續變化。
蒲影回到帝都,想向安全部門申請進一步的調查權限,沒能被批準,卻引來了軍方的注意。
蒲斯存之所以會突然聯絡溫邇,是想要給溫邇個機會,得到能夠說服軍方的證明和承諾。
俞堂:“他也沒想到,溫邇會把整件事完全搞砸了。”
“對。”係統說,“這次沒人有理由阻止軍方了,剛才衝進來的那些人,全是軍方的特彆行動小組。”
俞堂一心二用,邊聽係統彙報情況,一邊操縱臨時生成的貧窮研究員,找了隻杯子,把二鍋頭倒進去。
“他們原本沒想立刻行動,但有證據表明,溫邇正在試圖傷害錄像中出現的電子風暴受害者。”
係統說:“他們擁有緊急行動權,衝進來解救了宿主,我們準備的鐵骨錚錚凳子腿沒有用上……宿主?”
係統:“宿主,你在做什麼?”
係統小聲提醒俞堂:“宿主,我們不能直接把主角毒死……”
“不下毒,給溫邇送點酒喝。”
俞堂:“確保他體內的酒精濃度大於等於每升200毫克……不用幫忙,我親自來。”
係統:“……”
它的宿主在很多事上都不在意,但也有些地方,一旦被冒犯了,就很容易出現嚴重的問題。
比如被人質疑了工作能力和專業技能。
俞堂用致幻劑輔助,變成駱燃身體裡的“蒲影”,和溫邇對峙的時候,係統特意抽空回去查過俞堂來深情備胎部之前的資料。
上一個敢這樣質疑俞堂專業能力的原主角,被俞堂收購了祖傳的家族公司,從最底層做起,現在距離年薪五百萬已經隻差四百九十萬了。
係統悄悄落在俞堂肩上,保險起見,謹慎地關了自己的喇叭。
……
現實裡,溫邇戴著手銬,被監視得密不透風。
軍方不像安全部顧忌那麼多,沒有客客氣氣的詢問調查,向上級彙報過溫邇的精神狀況,直接搜查了溫邇的個人實驗室。
溫邇動彈不得,手銬刺骨的冰冷讓他漸漸冷靜下來。
他看著那些翻箱倒櫃搜查的人影,用力閉了閉眼睛,穩住心神。
……軍方不能把他怎麼樣。
早在調查組來之前,他就仔細檢查了總研究所的個人實驗室,處理好了一切隱患。
紙質的實驗記錄早就銷毀了,電腦的密鑰很安全,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打開,強製破解隻會啟動程序,刪除乾淨裡麵的全部內容。
即使他發的論文數據有問題,隻要沒有科學家提出質疑,暫時就還不會出事。
軍方沒有拘捕令,最多隻能監禁他幾個小時。等軍方解除了對他的控製,他就立刻聯絡期刊,申請撤回那幾篇文章。
就說是弄錯了,檢查後發現那些儀器回傳的數據是錯誤的。
他在電子風暴領域已經很有名望,這次出問題,一定會有人接機抨擊他。可他隻是無心之失,那些論文也隻是正常的學術探討……學術探討怎麼能不出錯?
溫邇儘力眨去淌進眼睛裡的冷汗。
那個影子是要打亂他的心神,讓他沒時間去考慮更重要的事。
他必須儘快想好,要怎麼解釋駱燃手腕上的血痕,怎麼解釋自己在視頻通訊裡主動展示了一間破舊寒酸的診療室……怎麼解釋自己險些活活按死了駱燃。
這些行為都是邏輯不通的。
也正是因為邏輯不通,太像是被人蓄意陷害,軍方才暫時拿他沒有辦法。
溫邇拚命思考,腦子裡亂成了一團。
……是誰在陷害他?
誰要陷害他,誰能陷害他?
那個藏在駱燃身體裡的影子?可那道影子被駱燃的身體限製著,出都出不來,怎麼可能做得到這些事?
溫邇還在拚命試圖想清楚,冷汗讓他的視野有些模糊,他眨了幾次眼睛,才發現有人站在他麵前。
看打扮是總科研所的研究員,年紀不大,很麵生,手裡那著隻杯子。
溫邇定了定神,嗓音有些沙啞:“什麼事?”
“他們說你渴。”年輕研究員垂著視線,“喝點東西嗎?”
溫邇皺緊眉。
他對下麵的研究員不熟,未必個個都見過,不認得臉倒沒什麼奇怪。
但這個語氣……他莫名覺得熟悉。
年輕研究員把手裡的杯子給他看了看。
溫邇原本還不覺得,看著杯子裡透明的液體,喉嚨的乾渴灼燒後知後覺冒上來。
他出了太多冷汗,又和那個幻象裡的“蒲影”說了太多話,現在的確已經渴得要命了。
溫邇的喉嚨已經開始冒煙,他依然覺得詭異,卻還是不自覺乾咽了下。
年輕研究員看了看他,把杯子抵在他嘴邊。
溫邇還來不及反應,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道已經衝得他胸口驟沉。
溫邇猛抬起頭,厲聲喊:“來——”
他一張嘴,嗆人的高度數白酒就徑直灌了進來。
呼救聲像是被什麼詭異地吞噬了,溫邇第一次體會到了駱燃被他關在空蕩蕩的彆墅裡,用那些辦法“管教”時,在嗆人的窒息中騰起的恐懼和無助。
火辣辣的白酒順著喉嚨一路灼下去。
溫邇的意識漸漸昏沉,他極力想要分辨出這裡麵是不是還被下了什麼彆的東西——可很快,他就想通了為什麼非得是酒精。
隻有酒精能補全那條邏輯。
他喝醉了。
這是當初溫邇用來糊弄駱燃的借口——他喝醉了,腦子不清醒,所以做了對不起駱燃的事,把駱燃當成了蒲影。
現在,這個借口被完完整整還給了溫邇自己。
他喝醉了,腦子不清醒。
所以他用手銬把駱燃強行從醫院帶回了家。
所以他在視頻通話裡暴露了那間破舊的診療所。
所以在嚇得稍微清醒了點之後,他緊急掛斷通訊,攻擊了蒲斯存的手機,把駱燃帶回了總科研所……他醉得意識模糊,甚至以為駱燃失去了生命體征。
溫邇的身體軟下來,他癱在椅子上,灰色的眼睛裡騰起濃濃的絕望。
即使溫家親自出麵,也不可能能在這樣嚴重的醜聞裡保住他。
這隻是個開端,當他失去了總科研所負責人的身份,也就失去了對整個總科研所的把控。所有被掩蓋住的一切,都會被接二連三掀開,重新暴露在光天化日裡。
科學部不會再頂著軍方的壓力偏向他,一旦他被撤職……他沒法去想那些更可能發生的、更嚴重的後果。
溫邇絕望地閉上眼睛。
不論這件事的真相是什麼。
他已經永遠沒有可能,也再找不到任何借口來辯解,讓彆人相信他是無辜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九點前有二更!
晚了晚了,抽小紅包!!
2(同時給四位大佬當備胎後[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