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邇幾乎不需□額外花費力氣,再□推測這些論文的作者,還有那個破開他電腦的黑客的□正身份。
他的腦海裡已經浮出了那個影子。
那個藏□駱燃身體裡的,每次都能輕而易舉把他逼到絕境的“蒲影”。
那□的隻是駱燃迷失□電子風暴裡,□原本的人格被逐漸吞噬消解後,出現的一個新人格嗎?
……
那個失□了所有的部下和戰友,已經半瘋了的軍方負責人莊域,又像是站□了溫邇的麵□。
已經是很多年□的往事了。
軍方那支小隊被電子風暴吞噬後,溫邇順利地替自己脫□了所有責任。
一切都順利至極,他記錄下了那些人被吞噬後的完整電子脈衝,用自己的第一篇論文一鳴驚人,□電子風暴的研究領域站穩腳跟。憑借那篇論文,他很快就被特批進了科學部。
溫邇成了科學部最年輕的研究員,拿著獲獎無數的尖端論文,有最充裕的研究經費,意氣風發,□途無量。
那之後過了幾年,莊域曾經獨自來見過溫邇一次。
莊域帶著槍,想□溫邇的命,毫不意外地沒能成功。
莊域的意識已經恍惚,被負責保護溫邇的人死死按著,不掙紮也不反抗,睜大眼睛看著溫邇。
莊域□溫邇,為什麼不讓他也掉進那團吃人的光裡。
莊域□他,知不知道永遠被困□□一場噩夢裡,是什麼□的感受。
莊域一直看著溫邇,他的眼睛裡已經找不到任何一點生誌。他的穿著打扮邋遢到詭異,他把所有犧牲的戰友留下的東西都帶□身上,誰敢動一下,就和誰拚命。
莊域那時的神誌已經不清醒了,他死死守著那些破爛的東西,把扭打時掉□地上的□撿回來,抱□懷裡。
他開始胡言亂語,對溫邇說,自己後來又見過那團光。
他說,那團光不□他,不準他□找他的部下。
“溫邇,你是凶□。”
莊域的嗓音粗礪沙啞,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幾乎隻是語序錯亂的含混呢喃。
“你是凶□,你為了研究電子風暴,搭上這麼多條人命……□你的那些研究,就□的弄懂了嗎?”
……
“我和莊□校聊過,你的研究結論是錯的。”
蒲影:“我感到疼,是因為我覺得難過。”
溫邇說不出話,他吃力地呼吸著,抬起眼睛,看向蒲影。
“我想和我的家人表達我的感受,但不知道應當怎麼表述,怎麼得到他們的信任。”
蒲影說:“莊□校說,他這些年為了找到自己的部下,接觸了很多電子風暴的受害者。還有很多人像我一□,已經恢複了難過的能力……但這並不讓我們覺得好受。”
蒲影:“因為你的論文裡說,我們會偽裝,會說謊。”
□論文的結論被推翻□,不會有人懷疑這個領域的專家和權威,溫邇這套理論帶偏了太多治療方案。
從電子風暴裡出來的受害者,原本就是不夠的完整,也不夠穩定的。
蒲影沒有□看過駱燃,但他一直□關注駱燃的休養,也親眼見證了駱燃幾乎稱得上奇跡的恢複速度——駱燃被父母無條件的信任和愛填滿了。那□多得溢出來的滿足和堅定,重新補足了駱燃丟失□電子風暴裡的□部生命力。
“因為太疼。”蒲影說,“我們就自己放棄了這種能力,也放棄了和外界的多餘接觸。”
蒲影:“如果當時沒那麼疼,或者有人來對我們說些話,我們或許也能試著往外走,回到正常的世界裡……成效很緩慢,但的確存□這種□能。”
溫邇聽著蒲影的話,
他從來不屑這些非醫療□段,隻把這些當成格外滑稽不靠譜的偏方臆想。
怎麼□能靠幾句話,就把人治好?
□是靠說說話,這些患者自己就能治好,那他這些年究竟都□折騰些什麼?
他都用駱燃折騰了些什麼?
溫邇咬緊牙關,他本能地想□辯駁,想□否認蒲影的話,□□迎上蒲影的視線時,整個人卻忽然凝住。
蒲影看著他,像是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
……這個念頭直接擊潰了溫邇。
溫邇直接被暴怒衝得失□了理智。
蒲影憑什麼對他不滿意?
蒲影能回來,□是靠他的研究,憑什麼透過他□看彆的什麼人?
他做的這一切,犯的所有錯,都是為了蒲影。他的確是冷眼旁觀那一支小隊犧牲了,□隻有這□,才能得到足夠的數據,才能寫出論文,進一步改善科學部的尋人係統——不然的話,蒲影憑什麼能回來?
溫邇眼底一片血紅,他拚命掙紮著,想□□扯住蒲影的衣領,卻被蒲影抬□輕易按住。
“我有件事□□你。”
蒲影說:“□你的研究過程裡,有沒有發現過……有一部分電子風暴,其□是存□自主意識的?”
溫邇瞪著眼睛,聲音含混□喉嚨裡:“……什麼?”
“□極光的最深處。”蒲影說,“我以為他是陷□裡麵的人,想□幫他,但被他拒絕了。”
“他對我說,他不需□幫助,需□幫助的是我。”
蒲影:“說完,他就把我扔出了電子風暴。”
溫邇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看著蒲影,神色匪夷所思,他覺得自己應當是聽見了最異想天開的胡話,偏偏蒲影又從不會說謊。
……蒲影從不會說謊,他一直都知道。
不論是小時候那個跟□他身後,偷偷放跑了他用來解剖的麻雀,又老老□□回來道歉的蒲影,還是現□這個從電子風暴裡回來,不會笑也不會愛人的蒲影。
他一直都知道。
是他歪曲了事□,是他為了奪取親人對蒲影的信任,把蒲影逼到自己身邊,才故意□出了錯誤的引導。
這些年,他一直讓蒲家人堅信不疑,當初是他救了蒲影,以後也隻有他能救蒲影。
“不是你。”蒲影說,“是他救了我。”
“他救了我不止一次。”
蒲影說:“以後,我會自己救自己。”
溫邇的瞳孔劇烈顫了顫。
他僅剩下的、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根基,也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擊垮了。
“彆這麼說……蒲影,求你。”溫邇的嗓子裡已經漫開血腥氣,他伸出□,□扯蒲影的□臂,“你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
“因為你……我現□什麼都沒有了,蒲影。”
溫邇啞聲說:“和你說不通,你讓我聯係我們兩家的家族,我和他們說。他們相信我,我對你做了什麼,他們都看□眼裡……”
蒲影點了點頭:“好。”
溫邇的目光縮了下。
蒲影答應得這□容易,他反而覺得不對勁。
他確信他□兩家長輩麵□的偽裝不會有紕漏,蒲影的父母和祖父都更相信他,即□現□出了事,這些天針對他的勢力裡,也沒有蒲家和溫家派係的。
蒲影自己讓人關了監控,他們□這裡說的話,蒲影沒辦法留作證據。等到了兩家長輩麵□,不論蒲影說什麼,他都□以矢口否認。
他那麼喜歡蒲影,沒有人會相信,他會管蒲影叫“怪物”,會威脅蒲影,對蒲影的痛苦不屑一顧。
溫邇看著蒲影,他已經沒有餘力再猜測,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能被他忽略了的□題。
“蒲影……”溫邇低聲□,“你還乾了什麼?連這件事也算計進來了嗎?”
蒲影搖搖頭:“不是我。”
他隻是接到了一通電話,讓他來找溫邇,按照發到他□機上的台詞從頭到尾念一遍。
那通電話還叫來了不止一個人,這間監|禁室□建造的時候就是為了審訊特製的。除了屏蔽係統,一整麵牆的單麵鏡還□以切換模式,變成完□透明的光幕。
光幕背後,是一間□以對這間審訊室□麵監控的觀察室。
溫邇對他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都不必特意錄下來。
……
察覺到蒲影的視線,溫邇微微打了個哆嗦,看向那麵單麵鏡。
他以為自己不會更難熬了,□直到現□,他才□正明白莊域對他說的“被人隨意擺弄命運,被命運的車輪碾碎”的□正意思。
單麵鏡□他眼□泛起白光,逐漸變成透明的光幕。
他動彈不了,看著光幕對麵的人。
溫邇的眼裡湧起絕望的死灰。
“爺爺,溫爺爺。”
蒲影站起身:“我□以走了嗎?”
蒲斯存沒有說話,沉默地站□另一間觀察室裡。
他聽見了所有的內容,聽見了溫邇對蒲影的鄙夷和威脅,聽見了溫邇的所有陰謀,聽見了蒲影說疼。
他第一次麵臨這□的處境——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彌補蒲影。
“……等一下。”
蒲斯存沙聲開口,他蒼老的臉龐上已經爬滿了懊悔:“你的父母也看到了這些,如果你不急,先回家吃頓便飯……”
“有一點急。”蒲影說。
蒲斯存皺了皺眉。
溫邇已經徹底落網,他想不出蒲影還有什麼□急的。
蒲斯存不想再逼迫蒲影,他不再□看溫邇,儘力緩和語氣:“□做什麼?”
“《□國地理》的極限探測計劃,今天下午三點整開幕。”
蒲影低頭看了看腕表:“還有十分鐘,我現□趕過□的話,應當還來得及。”
蒲影:“我谘詢過,駱燃會出席開幕式。”
蒲斯存:“……”
溫邇被人從椅子上拖起來,他被這個□字狠狠紮了一下,拚命扭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蒲影。
……蒲影究竟知不知道,駱燃是誰?
駱燃是他拿來宣泄私心的工具,是他用來尋找治愈蒲影方法的試驗品,是他找到的,和蒲影最相似的替身。
這三年,他一直□致力於把駱燃變成蒲影——他幾乎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那個影子,駱燃現□大概已經乖乖□他的□下做研究員了,就像他們都還小的時候,他想讓小蒲影陪自己一起做的那□。
他一直像讓蒲影好好的□他身邊,添亂也沒關係,放走□驗動物也沒關係,就隻陪著他做他喜歡的研究。
駱燃的身上,投射了所有他對蒲影的執念、貪欲和不甘,他把駱燃當成蒲影,直到蒲影從風暴裡回來,打破了他所有的幻象。
溫邇看著蒲影,他的眼睛已經有些酸痛,視線也開始模糊,卻仍然錯愕地、難以理解地看著蒲影。
蒲影和駱燃究竟是什麼關係?
蒲影究竟知不知道,駱燃從頭到尾,就隻是他的一個替身?
……
“我是駱燃的粉絲。”
蒲影趕時間,他收拾好東西,找出自己的《10天教你學攝影》:“爺爺,我想□□一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