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結束傳輸, 睜開眼睛。
時隔三本書,他終於又回到了熟悉的三百平米冷清大彆墅。
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的時間,這本書的故事線依然沒發生過任何特殊的變化。
封青是被購買回來, 養在彆墅裡的“商品”。
彆墅裡沒有其他人在,會有人定期來打掃房間, 給他送營養劑和營養膏。
他依然在彆墅裡孤獨地打遊戲、睡覺、泡有按摩功能的浴缸。
沉迷工作沒有感情的霸總偶爾才會來一趟,也從不和他做什麼接觸, 最多隻會問幾句他的身體狀況。
這種級彆的簡單劇情, 角色托管就能輕鬆應付,所以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俞堂也一直沒有收到催他回這本書的緊急通知。
……
這一次,俞堂重新導入角色的時候, 封青就正坐在桌前,服用今天份的營養膏。
俞堂毫不猶豫,通知係統屏蔽監控攝像, 去商城兌換了一碗熱牛奶、一盒小餅乾。
係統已經很熟練,屏蔽了彆墅裡的攝像頭:“宿主,我們拿到新劇情了!”
係統飛快查看劇情:“這一次是完整的,包括了封青的全部經曆、我們所在世界的世界觀,也標注出了後續的危險劇情……”
俞堂低下頭, 小口小口喝著碗裡熱騰騰剛煮好的甜牛奶:“封青的個人履曆, 和我記憶裡的劇情一致嗎?”
“一致。”係統說,“還要更詳細一些。”
俞堂點了點頭。
……要是他沒猜錯, 這才是穿書局原本規定, 宿主該在每次導入開局時該拿到的全部資料。
終端機這次強行乾涉世界線,觸發監察係統自審,自食的苦果不會隻有這一項。
俞堂放下熟悉的小瓷碗:“開始吧。”
他對過去的記憶還並不完整, 調整狀態,做好了準備。
係統閃了兩下小紅燈,這本書的全部信息被提取出來,完整灌注進了他的意識海。
……
封青從小就在孤兒院裡長大。
他沒有主角的命運,整個人平凡得幾乎像是一粒微塵——從小被遺棄,在孤兒院裡長大,沒能輪得上資助讀書的名額,在七歲那年被一對夫婦領養回了家。
他喜歡玩拚圖和積木,喜歡畫畫,能用手邊找得到的任何材料做出模型、動物和人像。
——這在孤兒院裡,幾乎是叫所有小孩子崇拜到不行的“神跡”。
這些孩子從小沒有父母,孤兒院裡隻提供最基本的吃穿,偶爾能撿回來一兩樣彆人不要的玩具,就稀罕得每個人都要小心翼翼地摸兩下、抱一抱。
封青的年紀不是最大的,之所以是他們裡麵領頭的那個,就是因為封青什麼都會做。
他能用廢紙折出十二生肖,能用彆人不要的破木頭一點點做出來能站能坐、手腳都能活動的小木頭人。
他在捏麵人的攤子邊上蹲了三天,回到孤兒院,帶領自己麾下的“大軍”潛入廚房,給每個人都捏了一個活靈活現的麵人玩具。
因為這一手,小封青在孤兒院的孩子裡,一直都是一呼百應叱吒風雲的“大哥”。
……但對封青的養父母來說,這種愛好除了不著調、不爭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對封青很不滿意。
在養父母看來,這些都是封青在孤兒院染上的壞毛病。他們要糾正這個野孩子,當然也要格外嚴厲一些。
鄰居家的孩子比他高一年級,被養父請來家裡,每天放學後給封青補課。
學校裡教的東西,學不會就不能吃飯,發現一次他再去碰那些不務正業的愛好,就去小黑屋裡禁閉一個晚上。
他的養父母是斯文人,不提倡家暴,隻是用自己認為正確的辦法管教封青。
封青不是不努力,但他在孤兒院裡一天書都沒念過。要求得越嚴格,他就越跟不上,哪怕隻是些最簡單的初級啟蒙內容,對他來說也痛苦得仿佛念咒。
失去全部耐心的養父母,把封青送去研究所接受了改造。
這是養父母供職的私人科技公司下屬的研究所,沒有人清楚研究所是做什麼的,這種所謂的“改造”究竟是什麼,外界也完全不清楚。
“在這裡,宿主。”係統打開另一份文檔,“這是那個研究所的資料。”
這次下發的劇情包括了個人小傳、角色設定和世界觀,還有不少附錄文檔,甚至還有關鍵情節的影像資料。
俞堂甚至有點不習慣:“這是我們免費能看的嗎?”
“是!”係統特意向總部詢問過,很肯定,“如果認為信息量不夠,還可以再申請,都會給出詳細的具體解釋……”
俞堂錙銖必較:“過去強製我們付費解鎖的片段,算一下總經驗點,向終端機十倍索賠。”
係統:“……”
俞堂現在已經不缺經驗點,就是不想讓終端機薅羊毛:“如果索賠成功,剩下那九倍都是你的。”
係統騰地亮了一排小紅燈:“真的?”
“真的。”俞堂說,“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買一倉庫泡泡糖。”
係統瞬間動力十足,氣勢洶洶地回去翻交易記錄。
俞堂給它隔空加了個油,調出後台,點開了係統找出來的那份文檔。
……這是一個完全非法的研究所。
它依托在私人科技公司下,靠著背後的勢力庇護,暗中進行那些沒能通過倫理審查的人體實驗。
封青接受的所謂“改造”,就是其中的一項。
通過特殊的生物電刺激實驗體腦域,促使精神力發生變異,獲得突變的新能力。
封青被送去接受的,是一項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
……
俞堂把那份文檔的內容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穿書局下轄無數個平行世界,在許多星際世界裡,原本就有精神力的相關設定。
人類可以操控精神力、可以用精神力攻擊,或是因為精神力的變異而擁有了異能。
由於精神力的存在,這些世界的維度會比他現在所在的這種世界稍高,能夠獲得的宇宙資源也更多。
用特殊生物電刺激人體腦域,的確有可能導致精神力變異——但因為這種行為實在太過危險和殘忍,早就被倫理審查徹底駁回,在聯盟官方是被嚴厲禁止的研究項目。
即使有勢力在暗中庇護,也隻有在這種邊緣的小行星帶,才能建立起這種喪心病狂的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已經存在了幾年,大部分實驗體都相對成功,有人變得過目不忘,有人擁有了超強的心算能力,甚至有記錄出現了能用精神力隔空移物、透視、依靠精神力進行攻擊的個體。
封青的精神力沒能在實驗中出現任何變異。
養父母也因此對他徹底失望,終於在封青十三歲那年,再次遺棄了他,把封青退養回了孤兒院。
封青的年紀太大,已經不能再在孤兒院裡吃白飯。
他邊上學邊到處打工,晚上就在孤兒院裡的孩子的接應下偷偷翻回去睡覺。這樣撐了幾個月,在一天放學時,忽然被人攔在了樓道裡。
他認得這個人,對方是比他高一年級的學長,姓鐘,叫鐘散。
鐘散的父母是他養父母的鄰居,在他小時候,鐘散去他家給他補過課,封青還悄悄送了鐘散一個小木頭人。
後來鐘散一家搬走,兩個人就沒再見過,沒想到中學居然又分到了一個學校。
他被鐘散強行拽回了家。
鐘散的父母常年出差,家裡隻有鐘散一個。鐘散就把客房收拾出來,讓封青住在家裡,自己弄飯給封青吃。
鐘散的性情冷清,話也少,對他卻很溫柔。
封青的成績還是不好,鐘散也不強迫他學習。
封青喜歡做手工,擅長拚圖和積木,對空間架構有超乎尋常的敏銳,鐘散就手把手教他怎麼用電腦軟件建立出三維模型,再用3D打印機打出來。
封青趴在鐘散的書桌上,興致勃勃地擺弄電腦,又悄悄抬起頭看。
他看見自己小時候送的那個木頭人,一直都放在鐘散的桌角。
……接下來的故事,和大部分故事裡為人所熟知的發展沒有什麼不同。
鐘散和封青順理成章地一起上學,一起長大。鐘散順理成章地喜歡上了封青。
然後封青死在了十七歲那年。
死於那次改造的並發症。
……
到這裡為止,就是俞堂當初沒能通過的那場實習考核的全部內容。
也是被終端機惡意隱匿下的全部內容。
實習期間,員工會被屏蔽所有原始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的過往,完全代入角色、經曆角色的人生。
俞堂是真的作為封青死過一次。
俞堂接手這本書的時候,就已經被困在了彆墅裡打遊戲。他到現在也不了解,封青是怎麼活過來、怎麼失去名字變成13號,又是怎麼被當做商品交易給了這本書的主角的。
俞堂甚至都不知道這本書的主角叫什麼:“有主角的人物小傳嗎?”
係統剛提交了索賠申請,翻出主角設定,在光屏上打開。
俞堂和係統一起湊在光屏前:“……”
……
這是個來自命運無比惡意的玩笑。
這本書的主角,是成年後的鐘散。
鐘散的父母都是聯盟警署的搜查員,封青死後的第二年,鐘散的父母也在一次調查任務中被滅口,隻來得及留下了一部分絕密的調查資料。
鐘散從這些調查資料裡得知了一切。
之所以一直有成功的變異者出現,卻沒有引起聯盟的任何警覺、沒有導致任何動蕩,是因為這些變異者根本就沒有被投放回去。
被放出研究所的,隻有像封青這樣遲早會死亡的失敗品。
實驗成功的變異者,都被投入了一款大逃殺遊戲。
這是一款除了活下去之外沒有任何既定規則的遊戲,在這種沒有秩序存在的混亂小行星帶,有得是尋求刺激又一擲千金的人,這些人通過暗網觀看、下注和打賞,遊戲的幕後莊家的資產早已經不可估量。
——或者說,這個因果順序原本就該反過來。
正是為了這場遊戲,才會不斷有暗中的人口|交易、奴隸買賣,才會把人送進實驗室接受生物電刺激,以催發這種變異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