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世界的短暫平靜, 結束在了早飯後。
當天早上的八點整,在同化和鏽蝕之後,玩家們接收到了被下發的第三條世界規則。
第三條規則是一片空白。
……
半空中的那塊虛擬屏幕上, 被強行扯進來的“玩家”終於再忍不住, 破口大罵起來。
[我就是來看熱鬨的, 這鬼遊戲到底關我什麼事!]
[遊戲負責人到哪去了?!我沒選現場體驗, 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是陷阱對吧?買了技能卡就得償命?一開始為什麼不說!!說了誰會來沾這破東西?!]
[我是在正規公司的平台買的技能卡,為什麼也算?就是來下注掙點外快回回血也不行嗎?]
[是不是遊戲BUG?是不是遊戲BUG?是不是遊戲BUG?]
[現在連遊戲規則都沒了,是不是遊戲崩了?崩了就痛快點承認!]
[什麼時候放我們走!這次認倒黴,大不了不索賠了, 我就想出去……]
俞堂回到桌前。
“會是因為大Boss察覺到不對,想要逃走嗎?”係統說,“它放棄了遊戲,留給我們一個無規則的世界……”
俞堂搖了搖頭:“不會。”
係統問:“為什麼?”
俞堂:“他沒有資格了。”
這是一本以大逃殺遊戲為主題的書,如果終端機還和上本書一樣, 隻是隱藏在背後, 的確可以見勢不妙就立刻溜走。
但這本書裡, 終端機親自領了“遊戲主機”這個角色。
係統怔了下。
俞堂抱著從倉庫裡翻出的爆米花,走到正在捏粒子的展琛身邊, 貼著展學長坐下去。
展琛佯裝不解:“什麼事?”
“昨天下雨,弄潮了。”俞堂抱著爆米花, 一本正經得像是忘了彆墅裡就有烤箱,“得用一下封青的技能。”
展琛抬了下眉, 隨手剝離掉了爆米花裡的水分。
他已經作為封青來過這個世界太多次, 對技能的操控比俞堂更熟練。
剝離水分後,展琛又順手把那一桶爆米花的粒子全部解析,重組在一起, 變成了一整顆籃球大的巨無霸爆米花。
係統:“……”
俞堂:“……”
“不會潮了。”展琛清了下喉嚨,壓壓笑意,“慢慢吃。”
俞堂捧著一顆巨無霸爆米花,坐了半晌,終於繃不住笑出來。
他像是終於確認了自己不是又沉浸在自己造的一場夢裡,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口氣,掰下一塊米花糖含在嘴裡,等著甜意一點點在口腔中沁開。
俞堂放鬆下來,放任自己坐沒坐相地靠在展琛身上,給係統分了四分之一爆米花球:“這是場大逃殺遊戲,按照規則,最後活下來的隻能有一個。”
這裡麵有一個文字遊戲。
“隻能活下來一個。”
俞堂:“是所有玩家隻能活下來一個,還是凡是進入遊戲裡的角色,就隻能活下來一個?”
俞堂:“那個遊戲負責人算不算角色?遊戲主機算不算角色?”
係統從沒想過這個,愣了愣:“這種也算嗎?”
“我原本不能肯定。”俞堂說,“直到我把那個遊戲負責人也拉進了遊戲。”
俞堂:“我們現在可以肯定,遊戲的幕後負責人、贏小行星,都隻是個幌子,是終端機為了自保,做出來的假象。”
……
打個比方,一款勇士擊殺魔王的遊戲,不論前麵的關卡怎麼設置,最後一關都一定是勇士和魔王的決戰。
如果想要遊戲結束,打出“Game Over”,勇士和魔王之中,必須要有一個死亡。
但這樣設置遊戲,魔王的危險性就大大增加了,畢竟再強大的魔王,也依然存在被勇士所擊殺的可能性。
“終端機在這裡做了手腳。”
俞堂說:“它拎出一個玩家做遊戲負責人,又在倒數第二關,設立了一顆小行星的獎勵。”
所有人都被遊戲規則誤導,以為這就是最後一關,以為從遊戲裡活下來、得到小行星,就拿到了最終的勝利。
“這是終端機給自己留的一本書。”
俞堂說:“它應該在很多個世界用過這本書,都設了同樣的圈套。”
每本書的勇士都被規則的障眼法欺騙,停在倒數第二關,以為自己已經贏得了遊戲,成為了唯一的幸存者、小行星的主人。
有的勇士是為了自由,獲得了小行星,就退出遊戲徹底洗手不乾,安心過自己的生活。
有的勇士是為了野心,在這顆小行星上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
有的勇士是為複仇,步步籌劃,隻為了利用這一次機會擊殺藏在幕後的遊戲負責人,卻成了新的“惡龍”。
……
不論哪一種,藏在最後一關的魔王都可以挑選時機,從容出現,把多餘的人一起解決,成為唯一的存活者,順利完結這本書。
“但終端機也沒想到。”俞堂說,“有的勇士,是為了兌換小行星。”
展琛肩膀顫了下,沒忍住咳起來。
俞堂報了爆米花之仇,壓壓嘴角,一本正經繼續說下去:“終端機也沒想到,這本書它完結不掉了。”
俞堂問展琛:“展學長,你是不是每次一拿到小行星就立刻兌換、倒轉時間?”
展琛清了下喉嚨:“……應當是。”
他沒有自己在這本書裡的記憶,但根據劇情推測,也沒有更多的時間供他來揮霍。
每一次重置這本書,封青的身體都要反複重組,到最後已經隨時都可能消散。
展琛要倒轉時間,就必須每次都立即交易,不能浪費任何一點時間,更不能等到這顆小行星的所有權被轉讓給鐘散。
俞堂點了點頭:“讓我們恭喜這位勇士,他兌換小行星兌換得太快了,終端機也來不及下手……”
俞堂的話還沒說完,嘴裡就被塞了個熱騰騰剛出爐的小蛋糕。
“這麼記仇?”展琛收回手,敲了敲他的腦袋,“我後來不是往電子風暴裡發傳單,去找你幫忙了嗎?”
俞堂叼著蛋糕,含含糊糊:“……太晚了。”
俞堂早就想翻這個舊賬,一直沒找到機會:“展學長,你應該知道我隻是交給了穿書局一部分粒子,為什麼不那時候就找我幫忙?”
展琛啞然:“這裡麵畢竟危險……我不放心。”
“我能有什麼危險?”俞堂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最多就是睡久一點,早晚會醒……”
展琛輕歎口氣,放下手裡剛剛成型的粒子,認真開口:“我不舍得。”
俞堂話音頓了頓。
……
理直氣壯翻舊賬的大光團漏了氣,不爭氣地閃了閃,耳根開始隱隱發熱。
“我不舍得,也賭不起。”
展琛說:“直到那次考核失敗,我才意識到,就是終端機在捕捉電子風暴。”
……那是他第一次開始後悔。
是他教給了電子風暴人性,也是他讓電子風暴有了弱點。
如果不是為了找他,俞堂永遠都不會被穿書局找到可乘之機,誘騙著剝離粒子。
“進入穿書局成為宿主,的確相對安全,但也會把你束縛在這個維度。”
展琛看著他:“我希望你能更自由,去任何維度,任何世界,認識任何你想認識的人。”
俞堂有點想反駁,想起展琛的脾氣,又把話咽回去:“展學長,是什麼讓你改了主意?”
展琛頓了下,輕輕搖頭:“我不記得了。”
“我應當是在這個世界裡發現了什麼,這件事很重要,重要到我必須想辦法找你。”
展琛說:“我以宿主的身份,給商城負責人留了言。”
宿主不允許和商城負責人在交易之外有任何交流,展琛受了罰,被要求去發傳單,那條留言也被強行清除。
這個世界被重置,宿主的記憶被倒轉的時間徹底抹除乾淨。
“我不記得為什麼了。”展琛說,“但我必須找到你……”
他的話頭頓了頓,迎上俞堂的目光,啞然改口:“……我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