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霽封鎖了回收站,他站起身,看向角落裡的遊戲世界:“我現在去找俞先生,剩下的事能不能拜托你?”
遊戲世界怔了下,還沒來得及回答,角落裡的盛熠已經掙紮著爬起來:“你瘋了!?”
他雖然不清楚那兩個人想要做什麼,可也知道一定是格外危險的事,相比之下,風暴眼內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區域。
“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死嗎?”
盛熠看著時霽,他的語氣已經透出乞求:“就留在這行不行?他們會解決的……再說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就算趕過去也來不及……”
時霽:“風暴眼裡的時間是完全靜止的,”
盛熠回過神,臉色忽然變了。
……這不就是說,他們不論在這裡躲上多久,出去都還是那個最危險的節點?
他艱難地乾咽了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
如果是以前,盛熠寧死也不想讓時霽看不起自己。可這段時間的打擊已經碾碎了他的骨頭,恐懼從骨縫裡停不住地滋長出來,爬遍了他的全身。
他拚命讓自己喘了口氣,抬起頭:“你——”
盛熠愣在原地。
時霽根本沒有看他,走到遊戲世界麵前,溫聲教他接下來的操作:“審核者、管理員、中介人的數據都在這裡了,‘影子’抓他們來,是想把他們的核心數據導回容器裡,讓他們繼續做倀鬼。”
半個月前,安全部就發現被嚴密關押的溫邇憑空失蹤,沒有越獄的痕跡,監控裡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蒲影來找時霽,和時霽要了風暴眼的詳細地形圖。
這些數據習慣了隨意擺弄低維度生物,在他們看來,人類無非是一團任憑搓圓捏扁的粒子,可以隨意捕捉、提取和修改。
那個影子原本有十足的把握,準備捕捉新的電子風暴填入終端機,再重新複活三個倀鬼,投回人類世界裡。
至於按條件檢索抓錯了人,把盛天成給自己做的新殼子也一並弄來,隻是關鍵信息重複導致的一個檢索失誤。
“中介人的數據需要回填到回收站,不然那些數據還是可能會潛逃出來。”
蒲影接過時霽剩下的話:“管理員——”
角落裡的影子打了個顫。
“溫邇失蹤後的第三天,我們找到了他被丟棄的身體。”
蒲影說:“在生理意義上,他已經死亡了。”
“因為害怕被找到鑰匙,終端機剝離出他的核心數據,設法藏了起來——俞先生捕捉了這段數據,拿到了管理員的權限。”
“他和鐘散犯的罪,要接受聯盟法庭的最終審判。”
蒲影說:“我們需要把備份數據帶回去,填進他們的身體……”
遊戲世界忽然問:“前輩會有危險嗎?”
蒲影停了下,和時霽對視了一眼,沒有立刻回答。
……他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關鍵點在“喻堂”身上。
同一維度裡,不同時間線的喻堂是決不該相遇的——今天的喻堂不該遇見明天的喻堂,還活著的喻堂也不該遇見已經死去的喻堂,這是時間維度規定的最嚴苛、最無法更改的規則。
時間是最特殊的維度,它原本隻能永遠向前流動。
如果不是存在維度差異,高維度的那個“審核者”早已經不再是真正的自己,兩個鐘散也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碰麵。
一旦不該相遇的存在發生重合,空間就會發生崩塌,誰也無法預計這場崩塌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穿書局會嚴格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可電子風暴的存在卻為這種情況的出現提供了可能。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展琛曾經送給電子風暴了一節彈簧。
但這一次,展琛的彈簧卻依然在自己手裡,沒來得及送出去。
同樣的,這一次俞堂作為穿書局員工,領取了喻堂的角色,回收了屬於喻堂的粒子——可這不是電子風暴第一次回收喻堂的粒子。
在那條什麼都沒來得及改變的時間線裡,十七歲的喻堂進入那本書做了隋駟的助理,後來和隋駟假結婚,成了隋駟用來平息輿論的工具。
進入那本書的第八年,喻堂被邀請去隋駟和柯銘婚禮的酒店做嘉賓,在酒店的天台墜入了一片像是夢一樣漂亮的極光。
在那條沒有被糾正的時間線裡,喻堂已經成為了電子風暴的一部分。
極光裡沉睡著一個早已死去的喻堂。
“俞先生隻要再一次在天台墜入電子風暴,就會引發這個世界的崩潰。”
“這很危險,但隻有這種強度的崩潰,才有可能炸掉那個時間的水窪,讓我們有機會逃出去。”
時霽說:“我需要趕過去,以防出現不可控的局麵——”
遊戲世界打斷他的話:“你在說謊。”
時霽的聲音頓了頓,抬起目光。
他沒有因為這種指責憤怒,隻是停下正在說的話,安靜地看向麵前的人造電子風暴。
“我能嘗到你們的情緒。”
遊戲世界說:“不是希望的味道……你們很生氣,很後悔。”
這些人類和遊戲世界以前見過的人類不一樣,他們看起來依然足夠冷靜,可身體裡藏著的情緒卻已經彌足激烈。
這些強烈得讓人無法呼吸的後悔、擔憂和不安,隻要稍稍一晃,就能漾出來。
“你們為什麼後悔?”遊戲世界問,“這個世界不是有希望了嗎?”
時霽靜了兩秒,才微微搖了下頭:“我們沒打算這樣找回希望。”
他已經是星際的總指揮官,蒲影是這次調查的總負責人。
駱燃早已經康複,他用一個星期學會了駕駛機甲,在電子風暴裡替他們引路,才讓艦隊通過了風險重重的電子風暴外圍區域,順利到達了風暴眼。
封青的數據應當就藏在終端機或是商城的某個角落,隻要找到了,封青就還能回來。
這個世界的錯誤已經被全部糾正,被奪走的人生和命運已經全部歸還。
……
“可我們沒準備這樣找回希望。”
時霽說:“什麼事都有代價,可代價不該是電子風暴。”
他的眼睛依然安靜柔和,肩背繃得冷靜,聲音卻已經透出隱約沙啞:“代價不該是俞先生。”
遊戲世界看了時霽半晌,暗紅的眼睛閃了閃,抬起隻手。
他像是在虛空中握住了某樣東西,稍稍一壓,向後拽開,一扇門忽然在他手中具現化。
“風暴眼裡的時間是靜止的,可一出去就會重新流動了。”
遊戲世界說:“我隻認識特戰隊那間辦公室。”
遊戲世界抬起頭,比照著時霽的僚機的尺寸,又重新修改了自己的門:“你的動作要快一點。”
時霽眼底驟然迸出亮芒。
他來不及多說半個字,匆匆朝遊戲世界道過謝,利落翻上僚機,壓下操縱杆。
……沒有什麼可處理的局麵了。
這是時霽成為觀察手以來做得最任性的一件事。
他來不及向指導員和隊長請示,也沒有必要再做出進一步的安排——世界自我修正的能力強得驚人,有數不清的人都在托著這個幾近沉覆的世界,在把這個被人惡意篡改的世界恢複成原本該有的樣子。
這個世界一定能徹底歸位。
他隻是必須儘快趕過去,用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在這場必然到來的世界崩潰中保護他們的朋友。
遊戲世界看著僚機飛遠,正要關門,卻被蒲影的手臂阻住。
“抱歉,我修正我之前的話,鐘散可以交給你全權處置。”
蒲影把裝有剩餘數據的存盤遞給遊戲世界,單手戴上眼鏡:“我有個朋友在外麵開機甲,紅頭發的,很好認——能麻煩你再修改一次門的尺寸嗎?”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