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端上來之後,張小暖一直都沒有說話，她拿著銀質的調羹慢慢地攪拌著杯中的咖啡，直到熱氣騰騰的咖啡變涼了之後,她方才放下了調羹，抬起頭看向了坐在對麵的戚妄。
就在張小暖沉默的這段時間裡,戚妄也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裡，他仍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仿佛天邊的月亮，隻能看著,卻無法觸摸。
原本張小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沉淪,她和戚妄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戚妄並不會喜歡她,他們注定隻能是朋友。
張小暖花費了很大力氣給自己洗腦,讓自己的心從戚妄的身上移開，讓自己不要陷入這一場注定無果的感情之中，可直到現在張小暖才發現，就算不斷地告訴自己她跟戚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戚妄永遠不會喜歡上她,她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不去沉淪。
她喜歡戚妄，她想要永遠地跟戚妄在一起。
在張小暖陷入到絕境之中的時候，是戚妄將她從絕望的深淵之中拉了出來,戚妄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為她撐起了一片天地，那場滅頂之災原本會將她徹底打入地獄，但是戚妄卻以一己之力將她救了出來，張小暖很難不喜歡戚妄，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對戚妄的感情似乎越來越深了。
然而張小暖更加清楚的是,戚妄對她並沒有任何的感情，戚妄一直就隻是當她是一個普通朋友，無論她多喜歡戚妄，無論她用儘多少心思，戚妄始終不會喜歡她。
在這個世界上，感情的事情最是無法勉強，無論他她多麼喜歡戚妄，無論她如何去努力，戚妄始終不會給她回應的，而張小暖十分了解自己，她是一個固執的人，固執到極點，她會變得偏執，如果一直無法得到戚妄的感情，她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子的事情來，而傷害戚妄是張小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去做的事情。
如果發現自己的感情對他已經產生了困擾的話，戚妄很可能為了讓她絕了心思從而疏遠跟的距離，兩人或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而這也是張小暖不想看到的一幕。
她不想自己跟戚妄連朋友都做不成。
為了不讓事情演變成她自己都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所以在父母問她要不要出國留學，離開安水市的時候，張小暖考慮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
如果她現在離開戚妄的話，就算以後自己陷入了偏執之中，也不會做出傷害戚妄的事情，而距離會讓所有的回憶變得美好起來，離開了戚妄他們之間的關係說不定反而比現在更好一些。
“我要走了，去法國，簽證和護照都已經辦下來了，那邊兒的學校也都聯係好了，等到明天這個時候，我就會離開安水市，到法國求學。”
說這些話的時候張小暖是笑著的，但是說話的時候聲音裡麵已經帶上了顫音，她不知道自己在奢望著什麼，明明知道戚妄對她隻是朋友之間的感情，可是她卻幻想著戚妄可以開口留下她。
隻要戚妄說一句不想讓她離開，張小暖就會留下來，哪怕留下來要繼續麵對那些可惡的同學，要留在這個糟糕的環境之中，她也願意。
隻要戚妄說一句不想她離開，哪怕戚妄對她仍舊隻是朋友之間的感情，她也願意再賭一次。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許戚妄會被她所感動，兩人也許能走到一起，隻要留下，他們就有機會。
“出國也好，換一個環境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兒，恭喜你了。”
張小暖聽著戚妄所說的話，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她睜大眼睛看著坐在對麵的戚妄，明明兩個人之間隔的距離極近，可是張小暖卻覺得自己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她什麼都看不清楚。
明明告訴自己要堅強的，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戚妄麵前哭出來的，可是當戚妄真的沒有開口挽留她，反而祝福她的時候，張小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蓄在眼中的淚水順著麵頰滾滾而下，她努力地想要勾勾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但是心中的酸澀堆積，讓笑容都變成了奢侈。
張小暖最終還是沒有能笑出來。
戚妄看著對麵明明已經哭成了淚人，卻努力地不肯發出一點哭聲的張小暖，隻覺得這小姑娘哭得讓人心疼，他歎了一口氣，抽搐幾張遞給了張小暖。
“彆哭了，你哭起來就不好看了，等會兒你眼睛腫了回去，你的父母或許還會以為是我欺負了你，畢竟現在班裡麵就隻剩下我跟你了，也沒彆人能欺負你。”
張小暖接過戚妄遞過來的紙，胡亂地擦了擦眼淚，知道自己在戚妄麵前太過失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後，悶聲悶氣地開口說道：“對不起，我眼睛進了沙子，不是我想哭的。”
雖然在戚妄麵前這麼直接哭起來很丟人，但是張小暖仍舊想挽尊，借口說自己眼睛進了沙子，而戚妄也十分體貼地附和她的話：“是的，這家咖啡館剛裝修好，有沙子也是正常，應該是從上掉下來的沙子眯了你的眼睛。”
看著戚妄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張小暖忍不住破涕為笑。
“這咖啡館哪裡有房梁了？彆胡說。”
被戚妄這麼一打岔，原本滿心的酸澀之意不由得散了許多，張小暖吸了吸鼻子，她看著坐在對麵，俊臉上仍舊帶著笑容的戚妄，忍不住說道。
“我說我就要去法國了，這麼一走沒個五六年是不會回來的，我們兩個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朋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的不舍得嗎？”
說到不舍得的時候，張小暖不由自主地揪緊了手中的紙巾，她緊張地看著戚妄，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子的回答。
杯中的咖啡已經有些冷了，戚妄端起來慢慢地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瞬間充斥在口腔之中，等到咽下去之後，唇齒之間卻又多了幾分香濃的味道，這是戚妄第一次品嘗出來速溶咖啡和現磨咖啡之間的區彆。
將咖啡杯放下來的時候，白瓷杯子碰到下麵的碗碟，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戚妄抬起頭來，看向了滿臉緊張看著自己的張小暖，少女的心思沒有絲毫遮掩，就這麼明晃晃地呈現在自己的麵前。
張小暖是喜歡著戚妄的，她現在就差把自己的心思全都告訴戚妄，那一句話與其是問戚妄舍不舍得她，倒不如是說再問戚妄喜不喜歡她。
少女已經將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擺在戚妄麵前，若是繼續裝傻下去，倒是有些對不起她的這一番心意，更何況戚妄並不是一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如果張小暖沒有說出來，戚妄會一直以朋友的態度對她，但是現在她已經將心意說了出來，戚妄便不好繼續裝傻了。
“人的一生還有很長，你今年才十七歲，不要那麼早給自己下定論，十七歲所喜歡的跟二十七歲所喜歡的並不一樣，現在你的身邊隻有我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男生，所以你才會對我產生這些朦朧的好感，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假如你身邊的人多了，選擇的餘地也多了，你未必會喜歡我。”
戚妄極為認真地說道：“出去看看也好，看的事情多了，眼光也就不會局限在這一畝三分地之中，我這麼一塊地被你盯的時間長了，就算是一塊劣田都能變成良田，但是如果你走出去就會發現外麵的天地更為廣袤，你能選的田多了，就知道並不是非我不可，當然，作為朋友我自然是舍不得你離開的，但是我知道離開這裡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多走走多看看，你會發現更多更美的風景。”
戚妄自認為自己說的這一番話十分中肯，他已經斟酌了又斟酌，儘量用一些不會傷害張小暖的話來告訴她這些道理，至於自己的態度，也在這些道理之中說明白了，他對張小暖產生不了男女之間的感情，在他身上投入感情，隻能是浪費時間。
張小暖：“……”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戚妄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張小暖突然就覺得自己對戚妄的感情好像並沒有先前那麼濃烈了，倒不是說她突然之間就移情彆戀，隻是覺得在說那番話的時候，戚妄變得有些像是自己的爸爸和媽媽的結合體，無論是語氣表情，還是說出來的那番話，都十分的相似。
要知道之前父母告訴張小暖要讓她出國留學的時候，張小暖也十分激烈地反抗過，然而她的媽媽和爸爸卻苦口婆心地勸了她很長時間，他們所說的那些話的內容跟戚妄說的雖然有些出入，但大體意思還是一樣的——他們都覺得張小暖是見的人太少了，所以才會喜歡上戚妄，如果看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不會將目光全都盯在戚妄一個人身上了。
【我們都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自然知道年少時期的喜歡有多麼熾熱，那個時候的你會以為這一生你就隻會喜歡這一個人，可是等到你過了這個年紀，就會發現，其實這個世界上值得你喜歡的人有很多，你並不是非他不可的。】
然而不管父母怎麼說，張小暖自己卻十分清楚，她對戚妄的喜歡是深入靈魂之中的，她隻想要和戚妄在一起，因為喜歡上了戚妄，其他的人都不會被她放在眼中，她隻會喜歡戚妄一個。
但是父母是好意，他們都想張小暖脫離現在這個環境，他們是為了自己的未來做打算，張小暖並不能拒絕父母的一番心意。
“我不會選擇其他的田，如果八年之後我回來，仍舊喜歡這一塊田，你會不會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耕種這片田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