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如期而至,當白雪連成一片的時候,原本雪白的顏色奇妙地變成了銀灰色,整個天地被銀灰色的暴雪所籠罩著,能見度不足一米,寒風肆虐,雪花被寒風裹挾著,化作了武器似的,從人的臉上重重地刮了過去。
若是普通人處在這種環境下,身上的血肉怕是要被這些寒風生生地刮去一層。
此時的玉陽真人還沒有找到容身之處,而這些暴風雪又混亂了他的視線,讓他分不出前路在什麼地方。
雖然已經吞食了很多的療傷丹藥,但是玉陽真人的身體到現在仍舊沒有恢複過來,他的心口處疼得厲害,恍惚之間,他似乎能感覺到那些帶了毒的血液在他的血管之中奔流不息,在他的血液之中塗滿了劇毒之物。
靈氣的運轉變得越發凝滯,呼吸出的氣體似乎都帶著濃濃的血腥氣,玉陽真人的臉色發白,走了幾步之後,他感覺自己心口的疼痛變得越發劇烈了起來。
自打踏上修仙大路之後,玉陽真人走得一直順風順水,他的天賦雖然並不算頂尖,可在同齡人中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他的師父對他十分愛護,幾個師兄弟也很寵著他,後來師父飛升,自己的師兄玉玄真人接任了玄陽派的掌門之位,他跟著便做了長老,那之後更是養尊處優,日子過得尊貴無比。
從小到大玉陽真人都未曾受過什麼苦,然而現在陡然間經曆這些事情,玉陽真人的精神險些撐不住了。
心中一旦生出了負麵的情緒之後,玉陽真人便有些撐不下去了,他的雙腳像是灌了鉛似的,壓根抬不起來,挪動了兩步之後,玉陽真人的雙膝一軟,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之中。
鵝毛大雪連綿不斷地從天空之中灑落下來,玉陽真人感覺自己身體有大半都被暴雪所掩蓋,他呼吸之間都是濃鬱的腥氣,那種味道讓他覺得十分不適應,乾嘔了兩聲後,他懨懨地趴在那裡,提不起一丁點的精神來。
難道他堂堂化神期的高瘦就要憋屈地死在這個地方嗎?這怎麼可以?
玉陽真人不肯接受自己悲慘的未來,他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來,然而他的身體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掙紮了半響之後,除了讓自己陷得更深之外,沒有任何的用處。
巨大的恐慌感籠罩在了玉陽真人的心頭之上,他變得更加慌亂了起來。
修行太過順風順水,並沒有經過這個世界毒打的修仙者,其實心境很難跟得上,就像是玉陽真人,他明明已經到了化神期,並且做了那麼多年的化神期高手了,可是他的心境卻壓根兒就跟不上,這也就導致了他遇到一些挫折之後,很快便崩潰下去了。
有道是百煉成鋼,沒有經過千錘百煉的人,崩潰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掙紮了一會兒之後,在發現自己可能已經無法掙脫了之後,玉陽真人沒有再動彈了,他的心神已經被痛苦和恐懼所籠罩,又哪裡能分出來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就在玉陽真人快要徹底放棄的時候,他聽到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方向傳了過來。
“師父是你嗎?師父你在哪裡?”
這道聲音是那麼熟悉,熟悉到玉陽真人在過去那麼多年的時間裡麵日日夜夜聽到的都是這個聲音。
小姑娘的聲音嬌嬌柔柔,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柔媚之意,在過去很多年的夢境之中,他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聲音。
是他的心愛的小徒弟嗎?她來找自己了嗎?
此時此刻玉陽真人方才有了些許後悔的情緒,自己那麼對待楚明霜,她竟然還不計前嫌,不顧危險地跑來救他,自己怎麼能辜負這樣的情誼?
楚明霜一定是被逼的,那不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自己如何能責怪她?
就在玉陽真人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便到了他的身邊,玉陽真人感覺到自己的身上那些雪花一點點地被人給挖開了,身體已經凍僵了的玉陽真人被楚明霜從雪坑裡麵挖了出來。
“師父太好了,很高興你沒事,師父你真的嚇到我了。”
楚明霜將玉陽真人抱得很緊,玉陽真人嗅到了楚明霜身上那令人著迷的氣味,他的身體慢慢放軟了下去,然後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楚明霜的身體。
“對不起,霜兒,這麼晚才找到你,你受苦了……”
聽到玉陽真人放軟了的聲音之後,楚明霜心裡麵那些恐懼和害怕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處似的,她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將玉陽真人的身體抱得很緊,就像是要將他徹底地揉進自己的血肉之中似的。
天地間的風雪很大,可是師徒二人之間就像是有一團烈火在燃燒著一般,他們之間迸發出的感情帶著灼熱的溫度,像是能將空氣都點燃了似的。
過了許久之後,玉陽真人感覺到自己的心口再一次傳來疼痛的感覺,他抬手拍了拍楚明霜的後背,柔聲開口說道。
“霜兒,風雪越來越大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修整一下,至於其他的事情,等回頭安頓下來我們再說。”
聽到玉陽真人所說的話之後,楚明霜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似的,她手忙腳亂地鬆開了玉陽真人,然後攙扶著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師父,我剛剛看到不遠處有一處洞穴,我這就帶你過去,師父你撐著一點兒,我們馬上就到了……”
在發現玉陽真人似乎受了重傷似的,楚明霜的心中難受的厲害,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將眼裡麵泛出來的淚水給壓了下去,之後她便攙扶著玉陽真人,一瘸一拐地朝著不遠處她所發現的那個洞穴走了過去。
“師父,你堅強一點兒,馬上我們就到了。”
“師父,有霜兒在這裡,不會再有人可以傷害到你了,霜兒一定會好好保護師父的。”
此時的玉陽真人身上根本提不起一丁點的力氣來,他被楚明霜架著,一點點地往前挪去,小姑娘的身體嬌嬌小小的,明明不是多麼厲害的人,卻在愛情的力量下攙著他一路向前。
玉陽真人側過頭來,看著楚明霜那姣好的側顏,腦子裡麵浮現出的都是這麼多年兩人相處時候的美好畫麵,過去的那些情意不斷地翻湧出來,玉陽真人的內心很快便被愛意滿滿地塞住了。
“霜兒,你受苦了。”
玉陽真人的聲音異常柔和,他將頭搭在楚明霜的頭上,輕聲說道:“是師父做錯了。”
玉陽真人並沒有明說他做錯了什麼,可是雙方都心知肚明,不過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就這麼維持著表麵的和諧。
風雪變得越來越大了,在雪蜂妖出沒之前,楚明霜將玉陽真人扶到了她先前找到的一處洞穴之中。
這個洞穴並不大,裡麵的味道有些難聞,這裡不久之前應該住過妖獸,所以味道才會變成這種怪異的樣子,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沒有什麼資格挑挑揀揀,楚明霜扶著玉陽真人走到了最裡麵的稻草堆上,然後輕輕地將他放著坐在了上麵。
放好了玉陽真人之後,楚明霜急急地往後退去,拉開了與玉陽真人之間的距離。
看著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楚明霜,玉陽真人臉上的神情淡了下去,他吃力地坐了起來,看向坐在那裡的楚明霜,開口問道:“霜兒,為什麼要離為師那麼遠?”
玉陽真人的聲音裡麵透著濃濃的情意,可是楚明霜卻並不敢上前靠近玉陽真人,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最終楚明霜還是輕聲開口說道。
“師父,現在的霜兒已經沒有資格再坐在您身邊了,經過了這兩年的漫長折磨,霜兒已經失去了與您一起的資格。”
在她說完這番話之後,洞穴裡麵的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玉陽真人深深地看著楚明霜,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進自己心底似的,許久之後,玉陽真人方才開口說道。
“霜兒,為師從未嫌棄過你,隻要你還是你,為師便不會對你有彆的什麼想法,你要相信為師。”
楚明霜低下頭去,不敢去看玉陽真人的眼睛,她什麼話都沒有說,頭低低地垂著,模樣看起來極為可憐。
過去的楚明霜就是這個樣子,隻要犯了錯,她便會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不管旁人說什麼,她都不肯開口,隻有玉陽真人哄了又哄,楚明霜才會重新恢複嘻嘻哈哈的模樣。
現在的楚明霜又擺出了這個樣子來,過去的那些記憶與現在的畫麵融合在了一起,玉陽真人看著楚明霜,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得柔軟了下去,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腦海之中卻突然閃過了不久之前看到的那些畫麵,一陣又一陣的惡心反胃感湧了上來,玉陽真人臉色發白,突然間便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雖然他說這一切並不是楚明霜的錯,可是發生的那一切又如何能不在意?
他並不是聖人,親眼所見了那樣的畫麵後,哪怕極力忘記,可終究還是做不到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