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像是戚鐵柱這麼大的孩子,不想上學，覺得學文化沒用，是挺正常的事情,甭說是現在這個時代了,就算是往後推個幾十年，進入信息社會了,也多得是人覺得學習沒有用,社會上甚至有一股歪風邪氣,鼓吹學習無用論,覺得一個大學生比不上初中輟學的。
說什麼初中輟學開公司當老板，大學畢業的就隻能給輟學的打工,上那麼多年學，還不如他一個啥都不學的有能耐。
然而,拿個例去類比本身就是在耍流氓,從各種數據上來看,學曆高的日子大都比學曆低的人日子過得好,學習增加的不止是學曆,還有眼界和見識,對人生對未來的理解。
就像是戚鐵牛,他的眼界就限製住了他的思想,讓他覺得學習和不學習其實沒多大的用處,當然這孩子並不是因為不想學習,隻是因為想要回來幫他而已，這是好心,但是戚妄卻並不需要他這樣的孝心。
戚妄看著戚鐵牛，語重心長地說道：“鐵牛，你今年也有十一歲了,是個大孩子了，有很多道理你應該也知道了，爸爸這些年有多辛苦，也看在眼中，雖然賺的錢還行，但都是自己賣苦力賺來的，耗費的都是我自己的身體，我這樣的人，人家說一聲勤快，可是打心眼兒裡都是看不起我的。”
“旁的不說，就說你奶奶和兩個伯伯，他們就沒有把我當個人看，其中有他們偏心的緣故，還有就是因為我沒文化隻會賣苦力的原因，像是你二伯伯，他讀過書，上過學，能寫會算，直接在咱們村大隊上乾會計，活兒不累不說，賺的一點兒不比我少；還有你三伯伯，他也是會讀書認字的，時不時地能去鎮子上接點兒活乾，因為他自己會認字兒會算數，人家也誆騙不了他。”
“你爸我沒文化，就隻能賣苦力了，還要被人瞧不起，過去他們從我手裡拿了多少錢？說好寫欠條，因為我不識字，他們就說不寫了，這筆賬他們記著，可是你們瞧著，他們這些年還過錢嗎？我這手裡麵又沒有憑證，就算是想去找他們要錢，你覺得能要回來嗎？”
戚鐵柱雖然懂事兒，可年紀到底是小了些，說大道理什麼的他未必會懂，但是把原主這些年的窘境掰開了揉碎了告訴他，想必這孩子會明白的。
原主是個標準的農村男人，跟這個時代所有的人差不多，當大人的都不會把這些事情跟自家的孩子說，有什麼苦和累都自己扛著，有時候自己枕邊人都不曉得，更彆提孩子們了。
這還是戚鐵牛第一次聽到爸爸說這些事兒，這些信息對他來說衝擊力太大，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懵，戚鐵牛呆呆地看著戚妄，許久之後方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可是二伯三伯不都是你的親兄弟嗎？他們怎麼會對你這麼壞？”
大約是因為戚寶林和戚寶樹還要點兒臉，對戚妄這個弟弟是百般看不上眼，但是對他的這兩個孩子，至少大麵兒上是能過得去的，要東西啥的從來都沒有當著兩個孩子的麵兒，平常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會熱情招呼，至少在戚鐵牛和戚鐵柱兩個孩子的眼裡，二伯和三伯並沒有壞到那種地步上。
今兒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戚妄說二伯三伯找他爸爸拿錢還不寫欠條的事兒，那哪裡是借錢？這不是明搶嗎？
戚鐵牛呆住了，而正在一旁啃饅頭的戚鐵柱也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啃了一半兒的饅頭。
其實他們這家算得上是風雨飄搖，雖然許小鳳和張文遠兩個被趕走了，但是戚妄可還沒有忘記這裡還有戚家那一大家子呢，他們的極品事跡跟許小鳳和張文遠兩個比起來那可是不遑多讓。
這兩個孩子知道防備許小鳳和張文遠，那是因為他們兩個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是後來的人，可是戚家的人就不一樣了。
至少在兩個孩子看來，戚家人沒有做什麼對他們不好的事情，再加上還有親人濾鏡，難保他們不會把戚家那一堆人當做好人。
戚妄相信人性的善，但也從來不會懷疑人性惡的那一麵兒，有他在，這個家的日子定然會蒸蒸日上，若是兩個孩子還跟個傻白甜一樣，那倒是不好了。
所以他也沒有瞞著這兩個孩子，把小時候受的罪，以及長大了後戚家那些人如何欺負他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戚鐵牛想到自己爸爸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那麼多的委屈，眼睛頓時便紅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要哭了似的。
而戚鐵柱的眼睛也紅紅的，他捏了捏自己手裡的白麵饅頭，悶聲悶氣地問道：“那爸爸你為啥那麼傻？被他們騙了一次兩次，還老是上當呢？”
戚妄：“……”
這孩子平常雖然看起來憨憨的，但是關鍵時候，那些問題問的還真是直擊核心，原主可不就是個傻的麼？
從小到達的洗腦已經把原主的性子養成了，對著自己的親爹親媽，親姐姐親哥哥總是顧念著血脈感情，覺得他們日子過得不好，能幫一把是一把。
可是他也不想想，不管是戚寶珠還是戚寶林戚寶樹，他們誰的日子不比他好過？他們找他不過是為了剝削他罷了，哪裡是日子過不下去了？
原主貼補自己的親人，又不想委屈自己的家人，便更加賣力地乾起活兒來，自己的身體慢慢地也就被鬨得虧空了，說他一句傻還真不是在罵他。
“過去是我糊塗了，總覺得是一家人，能幫就幫，但是現在想想，我把人家當一家人，人家卻把我當冤大頭，既然他們都不把我放在心裡，我何必眼巴巴地湊上去呢？你們兩個也是一樣的，麵對他們的時候多長個心眼兒，留心觀察一下，是真心還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眼見著兩個孩子一副哭歪歪的樣子，戚妄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他們的頭：“好了，都過去了，現在你們爸爸不傻了，不會再像是過去一樣倒貼了，現在我們加把勁兒，一起努力，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你們好好學習，爸爸做你們的堅實後盾，等以後你們有出息了，再好好報答爸爸。”
今天跟戚妄的一番談話，觸動了兩個孩子的心，他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表示他們一定會努力的。
原主對兩個孩子也不是不好，隻是受製於他自己的眼界，他所謂的好，也不一定能被兩個孩子所理解，好在這兩個孩子還沒有被養歪，他們懂事兒的很，也知道心疼他這個爸爸，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說給他們聽，兩個孩子也曉得，雖然他們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裡麵已經暗暗下了決定，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長大了孝順自己的爸爸。
父子三人身上雖然累，但是心裡麵卻覺得格外舒坦，招呼著兩個孩子吃飯，結束之後，戚妄讓他們收拾碗筷洗漱，自己則點了煤油燈到後麵繼續忙活去了。
小雞都已經抱回來了，這雞窩總不能還空著，他忙一忙，早早把雞窩搭起來，他這心裡麵也能輕鬆一些。
兩個孩子忙活好了之後，想要過來幫戚妄的忙，結果卻被他給打發回去睡覺了。
“行了，就這麼點兒活，我一個人還乾不成嗎？需要你們兩個半大孩子來幫我，明兒還得上學呢，要是累壞了，豈不是要課堂上衝瞌睡？去去去，趕快回去，甭在我這裡添亂。”
戚妄不讓他們兩個幫忙，那兄弟兩個也沒有好繼續賴下去，就這麼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後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