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叫她的名字?是誰?
戚寶星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都已經不屬於她自己了,她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像是黏在一起似的,無論她怎麼掙紮,都無法睜開。
“戚寶星,戚寶星……”
那道聲音變得急促了起來,原本模糊的聲音陡然間變得清晰了起來,戚寶星聽出來了,那是戚妄的聲音,是她的爸爸在叫她。
原本不停下沉的身體突然停止了下墜,戚寶星被束縛住的意識開始奮力掙紮了起來,困住她的東西化作綿密的細網,一層一層地將她包裹在其中,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緊緊束縛,身體也無法被自己自由支配。
有一道聲音在她的耳邊不停地響起,那道聲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孩子。
“沒有人愛你,這一切都是彆人虛構出來的。”
“你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身經曆過的還會欺騙你嗎?已經受過一次傷,你難道還想要受第二次嗎?”
“認清楚現實,不要被迷惑,想想你曾經經曆的那些痛苦,你甘心如此輕易地原諒那些傷害了你的人嗎?”
那道聲音不停地在她的耳邊回蕩著,蠱惑著戚寶星的意識,試圖將她朝著黑暗深淵之中拉扯去。
她曾經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她,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是剛剛所經曆的那一切卻告訴她,她曾經信以為真的那些記憶都是假的。
就算她的親生父母對她沒有多少感情,可是她的養父母是真心愛著她的,自打她有記憶開始,她的養父母就對她很好,在那樣困難的年月裡麵,家裡有什麼好吃的全都給了她的,她的養父疼她,她的養母愛她,她曾經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記憶可以作假,感覺不會,我知道,他們是愛我的。”
戚寶星竭儘全力地跟那個試圖洗腦她的聲音對抗著,然後一點點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從始至終,她的爸爸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歇過,他一直在喊她的名字,由愛與信任交織在一起的感情化作了璀璨的光柱,劈開了混沌的黑暗,她看到了更多被她所遺忘的記憶,在那一份記憶之中,她無疑是幸福的。
她怎麼就把自己的幸福給弄丟了呢?
戚寶星的嘴裡麵發出了痛苦地嘶吼聲,意識終於掙脫了最後的禁錮,她掙紮著清醒了過來,在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黑暗褪去,世界重新恢複了一片光亮,在璀璨的光華之中,戚寶星看到了那一張熟悉的麵孔。
“小寶兒,你醒了。”
聽到這熟悉的稱謂之後,戚寶星內心堅固的城牆轟然倒塌,她以為在她做過那麼多過分的事情之後,她的爸爸不會再原諒她了,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會叫她一聲小寶兒。
“爸爸。”
戚寶星眼中的淚水洶湧而出,她叫了一聲,撲入了戚妄張開的懷抱之中,小姑娘趴在這溫暖的懷抱之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在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戚寶星想起了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她腦子裡麵多的那些記憶從從來都不屬於她,那些黑暗的,痛苦的,讓她充滿了仇恨的記憶都不是真的,有人給她植入了那些記憶,讓她仇恨戚妄,恨不能用天底下最殘酷的方法殺了他。
那是疼她愛她,從小千嬌萬寵著養大她的爸爸,她怎麼能這麼對待他?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戚寶星顛三倒四地向戚妄道歉,除了對不起之外,她說不出彆的話來,哪怕那些事情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可是錯了就是錯了,她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是她傷害了自己的爸爸,她甚至試圖謀殺他,還有喬叔叔,許嬸嬸,以及喬家的那兩個哥哥,他們都對她那麼好,可是她又做了些什麼?
她被虛假的仇恨蒙蔽了內心,就連養母的葬禮都沒有回去參加,她甚至無數次在心裡歡呼,覺得她的養母死得好,甚至還認為她死得太便宜了。
她怎麼會變成那麼可怕的人?
戚寶星哭得很大聲,一邊哭一邊說著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再做過那麼多過分的事情之後,她的爸爸還會再原諒她嗎?
“好了,彆哭了,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是還在這裡麼?”
戚妄的聲音一如記憶之中的溫柔,他抬起手來,輕輕地拍打著戚寶星的後背,一如她小時候被雷聲嚇到時候的模樣。
戚寶星終於止住了哭聲,她從戚妄的懷中爬了出來,卻不敢抬頭去看他,此時的戚寶星就像是一個罪犯似的,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寶星,抬頭看著我。”
在戚寶星忐忑不安等待審判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戚妄的聲音,戚寶星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恐懼從心底蔓延而出,不過最後她還是緩緩地抬起頭來,朝著對麵站著的那人看了過去。
戚妄臉上的表情很溫和,似乎並沒有因為她做的那些事情而生氣,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後,戚寶星的心裡麵卻變得越發難受了起來,濃烈的愧疚之意如同一座大山似的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爸爸,對不起……”
此時此刻,除了對不起之外,戚寶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可是跟她做的那些事情相比較起來,對不起這三個字太輕了,根本無法抵消她的那些罪孽。
然而此時戚妄卻沒有跟戚寶星計較那些事情,他直視著戚寶星的眼睛,緩緩開口問道:“寶星,能告訴我魂網給你編織出了什麼樣的記憶嗎?”
戚寶星愣住了,訥訥地開口說道:“魂網?什麼是魂網?爸爸,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的那些虛假的記憶都是魂網編織出來的嗎?”
戚妄點了點頭。
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受製於原主的記憶,加上戚妄並沒有直接與戚寶星見麵,這也就導致了戚妄對戚寶星的認知出現了誤差,他像是原主一樣,認為戚寶星是個十惡不赦的壞種。
然而桃花村的事情卻讓戚妄起了疑心,覺得這其中或許會有什麼偏差。
趙唐山家祖墳出了問題,特意請了戚寶星去看風水,戚寶星確實也去了桃花村,並且幫趙唐山解決了風水的問題。
因為慣性思維,戚妄認定了用那些身具福運的小女孩改變趙家風水的事情是出自戚寶星的手筆。
畢竟戚寶星能對養育她長大,並且對她很好的養父養母動手,還把喬安楊一家給弄得家破人亡,就算死了之後也難逃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如此狠辣的行事,更是證明了戚寶星不是一個善茬。
然而事實的真相卻並非如此,張茂山來給戚妄送獎狀,並且告訴了他公安局已經將那個利用封建迷信害人的神婆給抓住了。
那個神婆的名字叫王桂芬,與戚寶星沒有任何的關係。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戚妄心中的懷疑加深了,他認為,真正的戚寶星可能與原主記憶之中的有些出入。
再然後,戚妄跟著齊水生來到了南通河這邊兒,猝不及防之下,戚妄與戚寶星照麵了。
二人見麵是機緣巧合,所以在那一瞬間,戚寶星的反應也是最為真實的,哪怕她掩飾的很好,可是戚妄還是感覺到了她對他那滔天的怨恨。
這是極不正常的。
畢竟原主對戚寶星這個養女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了,要星星不給月亮,對她比親生女兒也差不到哪兒去了。
但凡戚寶星有點兒良心,都不會對他有如此深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