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判決的人是縣令大人,你們在這裡求我做什麼?難道你們覺得我能左右縣令大人的判決?還是你們覺得我說一句話,就能改變大周朝的律法?”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像是有著奇異的魔力似的,將周圍人的聲音全都壓了下去。
原本被戚家人煽動的頭腦發熱,不管不顧就來用輿論裹挾戚妄,讓他原諒王招娣的老百姓們慢慢冷靜了下來,他們麵麵相覷,琢磨出了一點兒不對勁兒的地方來。
戚妄的目光落向了跪在地上的戚寶田,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孔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來,脆弱,痛苦,彷徨,無助……重重情緒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來,最後定格在了悲傷上。
“爹,這一切隻能說是造化弄人,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寧願自己真的隻是戚二柱,而不是什麼丞相府家的二公子,可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舅舅上了衙門告狀,娘被抓了起來,相府夫人又從京城趕來把我認了回去,這種種事情都飛非我能選擇的,當年被娘調換的時候我隻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嬰兒,做了二十年的農家小子,現在卻有人告訴我說,我不是什麼農家小子,我是相府公子,你們以為我就能輕而易舉地接受我全新的身份嗎?你們以為,相府那種高門大戶,我一個農家小子去了,就很容易能融入進去嗎?”
戚妄說到最後,情緒有些崩潰,他抬頭環顧四周,目光與那些剛剛在指責他不應該眼睜睜看著王招娣去死的人對上。
“你們都覺得我不該看著王招娣去死,可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判案的人是縣令,製定律法的人是當今天子,我能左右得了誰?”
“我隻是一個倒黴的被換了身份的人罷了,大字兒不識一個,除了溧水縣外,我哪兒都沒去過,你們能讓我做什麼?”
“還是你們覺得,我一個剛剛被認回去,和家人沒有建立深厚情誼的人去求著家裡人徇私枉法?”
不就是靠嘴麼,打量著誰不會麼?
戚妄並不打算跟他們掰扯些什麼,這個時代認識字的人都不多,還指望他們多麼知理麼?不就是誰弱誰可憐麼?戚家那些人虛構出來的受害者形象,哪裡比得過他這個受害者來得真實?
見大家不說話了,戚妄繼續說道。
“雖然我大字兒不識一個,但是我也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畢竟,我隻是一個倒黴的被換到鄉下,當了二十年農家子的丞相之子罷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既然用老百姓來當刀,那就要承受好這把刀背刺回去的準備。
戚青峰從來都不知道戚妄竟然這麼能言善道,而且關鍵的問題是,他已經把這個問題上升到了國家律法上去,話裡話外都是律法高於一切,除了天子之外,無人可以更改。
不行,這樣下去絕對不可以,戚青峰剛剛準備說些什麼,結果戚妄卻突然朝著他行了一禮,不對,戚妄不是在朝著他行禮,而是朝著他身後的人。
戚青峰從來都沒有感覺到像是現在這麼絕望,他聽到戚妄喊了一聲‘縣令大人’,再然後,他的眼角餘光便瞟見了獨屬於縣令所穿的官袍。
“縣令大人,小人愚鈍,還請大人明示。”
戚妄恭恭敬敬地朝著縣令大人行了一禮,開口問了一句。
縣令朝著他微微頷首,語氣和善地說道:“你儘管直言,有本官在這裡,定然不會有人為難於你。”
縣令此言一出,周圍人齊齊地打了個冷顫,他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剛剛他們好像是在為難戚妄?
老百姓對官員有著一種天然的畏懼,想到剛剛他們做的事情,眾人紛紛往後退了幾步,大堂外麵瞬間便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來。
戚寶田還跪在地上,現在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而剛剛還盛氣淩人想要揍人的戚大柱也萎靡了下來,不敢再露出任何攻擊性。
戚青峰此時的臉色蒼白的像是鬼一樣,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大腦卻亂成了一團,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戚妄目光平靜地看著縣令,緩緩開口說道:“大人,我的父兄讓我放了我的母親,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我大概沒有辦法做到。”:,,.